第36章（1/2）

川中鱼龙。

渡忘川坐在船上，川中流水清澈，但河川深远不可见底，船下广川水色幽深发蓝，水中光华流转，点点亮光闪烁，仿若此刻繁星点点的幽暗夜空。

渡忘川人世奔波来去几趟，降魔尊者离开，冥界恶鬼涌出，冥界大军忙得脚不沾地，反倒是素日来人世忘川忙碌渡魂的他难得清闲。

接过紫阳湖主人最后的嘱托之后，将龙王所托之人送入已然清净空明的忘川中休养，便已经在冥界无所事事数月之久。

冥界是月宿之处，向来没有白日，只有夜晚。独得一份月华照人。

忽而，渡忘川看见水下有颜色更深的东西划过，那东西像是鱼，深色鳞片反射着微弱的月光，但又不像是鱼，宽广伟长，灵活自若。尾鳍摇曳，划出一道细不可察的浅白波纹。

渐渐的，一丝细长的胡须浮了上来，月光下，渡忘川看见了那物的全貌。

心中的所有情绪感触轰然倒塌。

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蛇，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是也。其背有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其声如戛铜盘。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

头无尺木，故不可升天。

水极清澈，水龙的形态面貌无不可见，墨兰的鳞片温润如玉，平静沉稳的气息近在咫尺，渡忘川看着水龙从船侧穿行游向船下，水波不兴，它就这样安静有隐秘地向渡忘川游来，仿佛，触手可及。

渡忘川想起紫阳湖主人的话，“川有龙鱼，不可触探。”

却仍是失了神一般把手伸入水中，指尖刚刚触及平滑冰凉的水面，安静的水龙倏忽转了方向，向上直直冲来！渡忘川心下一颤，撤开指尖，撩起几滴水珠。

似是惊了自己也像是惊了水龙。

水清光盛，看着是浅是近，实则不然。水龙游上来些许距离又向更深的黑暗里潜入，渡忘川所见只剩摇曳的一抹反射月华而显出白色的尾鳍。

头有博山，又名尺木，龙无尺木不能升天。

渡忘川躺在船上，手臂闲闲搭在船舷上，手指浸在水中，川上无波，木舟不行。龙复又潜上来，回到了方才目光可及的水层中。

忘川水重，有水、土、金，而无木无火，只得一条渡船，现在不渡人不渡鬼，原是紫阳湖主人为了封龙而设下的结界。这天宽水阔，月明风清，四周寂寂，空无一物，唯有川上木舟与舟上一人，原来他就是它的尺木。

水仿佛动了，又仿佛没动。指尖蓦然触及一片比水更温润、湿滑、冰凉、坚硬的东西，仿佛鳞片的表皮，龙又沉沉潜入水中。

弱水极重，想来是废了不少力过来靠近的他，渡忘川趴在船舷上看着水中游曳无声的龙，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忽然就这样从船上滑下，双唇最先触及冰冷的水面，水龙随即极速游升而来，双唇触及的便不是水，而是水面下龙首上的腥湿鳞片，渡忘川展开笑靥，眉间红色的花钿飘飘忽忽亮起，像是小小的、风中闪烁的火焰。小舟翻覆，倒扣在忘川上摇摇晃晃漂着，衬着风平水静月明星稀……

渡忘川被弱水沉沉压下去，连一丝挣扎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一路将被压到水底。水声响起，渡忘川这才感受到水的波动，不若方才隔靴搔痒，现下是切身体会，感受不同凡响。渡忘川转头，看见了向他游来的龙。墨黑的龙眸中反射出他额间的火红点点亮光，仿佛燃起两抹心火，龙从他身下穿过，盘绕回旋，他落到龙头上，摸了摸龙首上光滑细腻的鳞片。

月下，有龙须发鳍羽皆为槁白，自弱水腾空而起，破冥宵，灭魔障，吟啸震空，羽化升天。

是博山，也名尺木。

至此，世上再无渡忘川。

……

西方天地震动，游龙出世，四野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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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金光落于屿湖山上。

“多谢神者相助。”

茅屋中，竹帘后，一缕青烟形聚不散。

“妖者不必言谢，不过是以物换物而已。”

“妖者复生不易，此番谋划涉及人仙冥妖四界，神者费心多时，除了妖者这颗无用的慈悲心以外，一句谢也是应当的。”

“那神者在此且祝妖界生生不息。”

“多谢。”

向臻卿难得回到玄铭宗看望师长，其时又是一年夏暮。春华宫四周与玉湖许久不曾有人打理，四处繁盛缭乱，易陌华已勉强可以下床行走了，桃树下，桃叶茂盛，青果累累，向臻卿取了梳子站在易陌华身后为他绾发。

易陌华修为倒退几重，玄铭宗与六界同盟又事务繁重，三顶峰也只能捉住他一人问询，元气大伤，精气又不得修养。

面貌未见衰老，头发已然花白。

向臻卿挽起发来，一时找不到什么顺手的发冠，玉制金质宝石嵌，都配不上这一头花白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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