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1/2）
回安王府之后没多久，叶慕安就来找明钰川拿药了。
到底是读书时有默契合作翘课的好友。
“阿川，其实真的没什么。”
“叶二公子都摔杯子还说没什么？别说是你自己摔着砸自己的。”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啊……别别别，我说就是了，手快收回去。你知道之前北方边境和丽族大战告捷的事吧？这次有一批战俘被运来帝都，基本都是小孩和女人。”
“我知道，早前圣上——啊，我是说马上要下来的那位，就已经发榜说过这事了。”
“嗯。我原本以为，如果父王这次事成，或许会下令大赦老妇幼的战俘，但眼下的局势怕是不可能了。边境百姓对丽族素来有怨言，现在朝廷局势更加敏感，这群战俘的下场估计还不如从前。”
“对百姓而言，丽族的妇幼和战士没有区别，都是侵占和破坏他们土地的蛮族，这回你老头登基本就不同于往常的传位，民愿自然更为重要。不过这些，和叶临安有什么关联吗？他难不成还能同情心泛滥？”
要说叶临安生气，虽然从表情可能看不出来，但那种情绪还是能让人感受到。可要有人说叶临安伤心，明钰川是做梦都梦不出那人悲伤起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也是清楚明钰川会产生的疑问，叶慕安接着道：“关联就在，这群丽族俘虏里，有个青凉人。”
“叶临安母族？”
“没错。我原先也是不知道的，不如说其实这事没人知道，连我都是快到帝都的时候才发现。”
“可……青凉不是早就灭族了吗？”
“总还会有个别人在的。要说临安也算半个青凉人，只要他还在，就不算灭族。哎，不过你也知道我跟他从小关系就不好，所以他这次发火也正常。”
“可是，连你都是才知道，那叶临安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那个青凉女子一路上眼睛都带着纱布，我之前也查过，确实是有伤。临近帝都的时候，我为了保险重新清点了一遍战俘，无意看到她换包扎时撩起头发的后颈，有青凉皇族奴婢的印记——虽然已经被划花了。”
“你是说，她的眼睛确实是有伤的？”
“对。她应该什么都看不见了。”
叶慕安的回答让明钰川想到一个人，一个后来会跟在叶临安身边的盲眼婢女，难道就是这个俘虏吗？
“……这事太奇怪了。且不说叶二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他青凉也亡了有二十年了，天底下知道他有青凉血统的人都没多少……”
“所以我一开始也没打算告诉你。这事我也没法串起来，临安觉得是我故意伤了那女子的双眼充当丽族俘虏，毕竟没了眼睛的青凉人，也就没了自证的证据。”
“……他是不是还以为，除了林家公子，我也是你插到龙安卫的？”
听到明钰川这么问，叶慕安也是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我猜叶二小子现在应该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都觉得是你做的。”
“哈哈哈，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倒是你，怎么有闲心管起我和临安的关系了？”
“……”
明钰川这才惊觉，自己好像确实对这个事情有些过于在意的样子。
要放在以前，若是听叶慕安说“没什么”的事，他也就不会再追问了。可是如今，他就是会在意，会在意所有和自己之前印象里不太一样的事。或者说，所有自己以前好像没有注意到的事。
“哎，都说怀安那小子去了内学府之后，你就有了弟弟忘了朋友，可今天我都叫上怀安一块吃饭了，你也没留下，真是难得一见。”
“……我这不是，真有事吗。”
“听说你还有伤在身呢，也别想太多了。眼药我拿走啦。”
我也不想多想啊。
听到好友关心的话语，明钰川着实有些无奈。可是现在很多事情他都没有搞明白，还有很多事情他不得不去多想。
净世教徒聚众公然反对今上禅让叶熙隆的暴乱发生在龙安卫受封的第二天。
作为叶熙隆一手清剿的邪教，净世教众们自然是极不希望这位残暴的安王能登上宝座的。而对叶熙隆而言，这个屡剿不灭，死灰数次复燃的邪教也是一个令人头痛的存在。
明钰川虽是记得这么个事，他甚至留了个心眼，提前让龙安卫在周边布了防，可是没用。
那群暴徒简直着了魔一样，此时此刻，他就算再有准备，就算骑在马上，就算拿着长剑，混在一群不要命的信徒中也是够呛。肩膀那里现在用力狠了还会痛，可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不是伤口痛不痛的问题了。
闹事的地点是放皇榜的城门口，上头的命令是一个不留，但眼下这混乱的局面根本分不清谁是暴徒谁是无辜百姓，他还在人群外围看到了阿云和关子苏，想来是听说这边出事了来看情况的，虽然关子苏可能是单纯过来凑热闹。
“少爷！”阿云看着因为在马上而高出人群一截的明钰川焦急地叫道。
“别过来！”明钰川也喊，“看好草药！他身板脆！”
“您才脆呐！”
明钰川一边隔开闹事的教徒，一边随时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尊圣讨奸的口号不绝于耳，暴乱持续了约摸一刻钟后，叶怀安带着几个近卫骑着马闯入人群中。
“明校尉！”
“怀安！这边情况乱得很，你进来干嘛！”明钰川倒是不意外叶怀安会过来，他这声对叶怀安的焦急和担心也是真的。因为这混乱情况真是跟记忆里一模一样，他只怕再这样下去一会保不准真要欠叶怀安一个人情——本来他现在对叶怀安的感情已经够复杂了，实在是不想历史重演。
那头林启也被这乱局搞得焦头烂额，看到叶怀安过来顿时觉得来了援军，立马士气起来：“都住手！再乱喊乱动格杀勿论！”
“没用的，这群教徒都是不要命的，你越杀他们越开心，”叶怀安却转头对林启说道，“得找到那个带头的。”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句：“是姓叶的狗贼！”
此声一出，明钰川登时紧张起来，紧张到他觉得周围都放慢下来，安静下来，和重合的记忆一起——
他看到人群往叶怀安和自己的方向涌来，他看到叶怀安突然吃惊地望着他的背后，他看到叶怀安跳上马背往他这边扑来，然后，他听到耳后传来了一声很暗的簌簌声——
抱着叶怀安一起滚下马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人群因为两匹烈马的扬蹄而散开半分，阿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进来，身手敏捷地拉起在地上滚了两圈的明钰川和叶怀安，关子苏拿着阿云的剑在一旁赶开企图凑上来的人。
还是他妈的没躲掉。
真衰！
还好他妈的这回是我自己中箭。
万幸。
明钰川觉得自己是不是脑子都要出问题了，哪有人自己中个箭伤这么高兴的。不过这次伤的倒是不重，毕竟他为了保险，提前穿了内甲。
伸手拔掉插在自己肩头的冷箭，明钰川推开叶怀安和阿云，顺手把自己腰上的龙安令甩给关子苏，急急道：“这边你管一下先！阿云！看好怀安公子！”说罢，就推搡着人群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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