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白螺（1/2）
程显听自袖内取出件白色的物什，递给展光钰，“喏。”</p>
展光钰伸手接过来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半个巴掌大的白螺。色白如雪，形如号角，未经雕琢自显精巧。他咂咂嘴举起来看了半天，问说：“你哪儿来的这个？”</p>
程透心想这不就是个普通的白螺嘛，程显听却摆着手说：“程漆偷的。”</p>
展光钰眉角抽了抽，忍不住道：“又是偷的，他到底顺走了多少东西——”话音未落，这厮惊觉自己失言，忙讪讪闭嘴，挠起头来。程显听倒是没什么反应，一旁的程透虽不明所以，但也识相没有插嘴。</p>
本尊不发话，展光钰便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转头冲程透一本正经解释说：“世尊说法声震四方，声如白螺远荡三千世界。闻其声者不堕地狱，不入恶鬼。*”</p>
说话间程显听又从袖里摸出来俩递给展光钰，“仨都交给你了。”</p>
程透问道：“要做什么？”</p>
程显听回答道：“放到仙宫最高的三座楼上能使该听到的都听到。”</p>
展光钰点头，“我一会儿就去办。”</p>
“从内山回的时候我看到高阁，又想起储物柜里还带来了白螺，觉得可行。”将门推开一条缝隙，程显听探头看了看外面，街道上空无一人。他抱起胳膊说道：“我们在城中走动不方便，还是交给你去办。”</p>
展光钰张了张嘴似乎想最后再劝一次三思，话还未出口，程显听颔首低声缓缓道：“三个白螺，过去、现在、未来佛，所有时空，所有过去现在未来皆声闻。”</p>
在话音将落的刹那里，展光钰同程透对视一眼，他初次读懂了这个眼底深不可窥的青年的含义。他决定的事情，没人劝得动改得了。</p>
思虑再三，展光钰抿了抿嘴，终于还是开口道：“先说好，忙我也只帮到这儿了。此事若成，与周自云一战在所难免。我有心无力。”</p>
摆了摆手意思是理解，程显听带头推开门走出去，三人并排站在阴凉地里各怀心思。气氛稍显僵持，程显听叹了口气随口问说：“这楼是谁修来做什么的？”</p>
展光钰被问得一愣，呆呆回道：“不清楚，我托人给你问问。”</p>
本也是随口问问，便也随口一应。程显听牵了下徒弟的手自己走下台阶，“日子定在后天，我们走了。”</p>
程透冲展光钰一揖算作道别，跟了上去。</p>
日头尚足，师徒俩赶着回家。外山小径偶有清风吹拂，婆娑树影间跃动着金色的光斑，程显听白衣翩翩，薄灰色的长发看着倒也算解暑。程透走在略靠后的位置，想到后天，心里忽然生出感慨万千，忍不住轻声道：“五十年，真快啊……”</p>
程显听回过头来，微笑着回道：“你还有许多个五十年。”</p>
程透停在原地，眨着眼看了他半晌，莫名所以便说：“你像是落入人间的一片雪。”</p>
程显听略显疑惑地挑了挑眉，还没想出要说的话来，程透却更没头没尾地继续道：“我不怕死。”</p>
这下程显听彻底懵了，他蹙着眉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程透是在回那“许多个五十年”。他心里蓦地生出些无奈与心疼来，冲青年伸出了一只手，“你不能不怕死，我要你活着。”</p>
程透抬手缓缓握住程显听的，后者突然一拉，青年猝不及防，一个踉跄从树荫里出来，被阳光撞个满怀。叶舞窸窸窣窣，如心中悸动细响。程显听浅色的发梢在眼底余光中划出半抹柔和的弧，仿佛豁然开朗般释然，一念如也空空。他是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们是完整的灵魂，太极的两仪，合在一起的刃，能破一切烦恼业障。</p>
回去的一下午，程显听都躲在屋里翻箱倒柜不知在鼓捣什么，程透想着有备无患，也自己在寝室里画符收着。天色将晚，青年要去准备晚饭，刚走近便看见师父蹲在灶台旁，拿打火石有些笨拙地点着火。养尊处优的掌门显然干不来这活儿，只冒出几颗可怜巴巴的火星儿，落在柴上就熄。程透看着好笑，刚准备开口要过来，程显听赌气似的，把打火石一扔，打了个响指。</p>
木柴腾地一下冒出火焰烧旺，程显听拍拍手满意地站起来又去掀锅。程透挑眉揶揄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师父准备挽袖下厨？”</p>
程显听看看锅碗瓢盆，想想还是算了吧，安安生生退下，倚着门看程透忙碌起来。</p>
谁也没有说话，烟火气渐渐铺满整间小屋。</p>
晚饭后不久，门静悄悄地就让人给推开了。原本背对着正门正在擦桌子的程透吓了一跳，手瞬间就将剑抽出了半截。程显听更快，将他那只手压住，笑道：“是展光钰。”</p>
果然，展光钰从黑漆漆的影子里闪进来，左手上拎着什么东西，大大咧咧道：“你们怎么不锁门也不点灯啊！”</p>
程透松一口气，小声说：“我去倒茶。”</p>
这边展光钰也不客气，自个儿坐下，程显听过去带上门，给他解释说：“外山不比内山，夜间有走尸活动，点灯不合适。”</p>
“我知道！那你们倒是锁门啊？”展光钰把手里拎着的东西往地上一丢，黑乎乎的东西咕噜噜滚到了桌子底下。程显听眼睛一眯，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压低声音道：“展光钰，你刚才扔地上的要是我想的那个东西，我今天就让你吃下去。”</p>
展光钰头上那撮金毛抖了抖，慢吞吞地说：“来的路上遇到几个，我本来就准备拿来泡酒的。”</p>
恰逢程透倒茶回来，听见这话把茶盘一撂，扑过去按住程显听的肩膀，“师父别别别！都是自家人，都是自家人！”</p>
展光钰抱头鼠窜，“开玩笑，我开玩笑的！”</p>
“一点都不好笑！”程氏师徒俩异口同声吼道。</p>
展光钰怯怯缩了缩，小声说：“我开玩笑嘛，不过那个确实是走尸的头来着……”</p>
程显听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给我从这儿滚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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