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混乱(1/2)
此话一出,程显听才反应过来程透到底发的是哪门子的火。</p>
果然,程透按住太阳穴的那只手往上挪,捂着额头脱力似地闭上了眼睛,“我不是气师父,我气自己无能为力。”</p>
这些话在程显听听来又何尝不是在打自己的脸,他走过去抱住徒弟,程透也不挣扎,搂住他的腰把脸埋进师父衣襟里,足足半晌,程显听才沉声说:“起来了,我们得把事情连接起来。”</p>
诸事不利。</p>
眼见就要天黑了,师徒俩分开。程显听随手拿过油灯想点上,可惜里面的油早就被老鼠舔了个干净,一滴也没剩下,他正不知是拿是放,程透接过来放回去,叹了口气说:“不能点灯。”</p>
师徒二人面对面坐下,程透定了定心神,正色道:“我从头说起。”</p>
程显听没问他为什么不能点灯——反正想点也点不成,只是先问道:“你适才说陆厢和国英还活着?”</p>
见青年无比确定地点了点头,他半悬着的那颗心才算微微落地了,只听程透接着说:“活得好好的,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叫他们等你回来了一块儿说,一会儿可以找过去了。”</p>
“最要紧的事。”程透竖起一根手指,“内山封山了,封山印掌握在分舵主手里,山门只能从内打开。外山现在除了我们四个应该没有别的活人。”</p>
冷静过后,程显听的聪明头脑回过神来,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何在,说道:“因为那些被山火烧死的人?”</p>
“没错,”程透点头,“外山入夜后到处都是走尸,夜里根本没法点灯,火光和声响都会吸引走尸过来。国英和陆厢在这五十年间过着颠倒黑白的日子,白天休息,晚上出去猎杀走尸。可是数量并没有明显减少,国英认为是当时被烧死的人数量超乎想象——”</p>
程显听直截了当否定道:“不可能,国英和陆厢实力如何。整整五十年,如果那些走尸只是山火当日被烧死的人应该早就清理干净了。”</p>
程透拿手指敲了敲桌面,继续说:“没错,但走尸并没有减少是事实,所以在三四年前陆厢有了新的猜想。他以为,这些走尸有一部分是在其他事件中死掉的人,一部分是洪荒塔其它层的。”</p>
程显听颔首表示赞同,“选择离开仙宫的人少之又少,每百年又会涌入大量的新人,即使校场每日死人,仙宫也不好容得下。”他思量片刻,登时不寒而栗,“一定还有其他事在吞噬着人口,而且很有可能是仙宫默许的。”</p>
程透已经知道答案,所以反应不大,只沉声讲说:“内山除去死巷,还有许许多多容纳着落魄人的暗巷。仙宫的人会定期清理,这是蓝田玉说的,由死士负责。名义上只有铜雀台知道这件事,但我想仙宫内的聪明人或多或少可能都大概知晓。”</p>
铜雀台不可能大张旗鼓一夜之间杀掉整个巷子内的人,大抵是悄无声息慢慢动手。</p>
“尸首怎么处理?”程显听问说。</p>
程透的回答印证了他这个想法,“死士一次只会无声无息地杀掉几个人,然后把尸首运去外山,外山的焚尸场会把这些人混在校场失手的人里一起烧作骨灰撒进海里。”青年顿了顿,“焚尸场负责处理尸首的那几个大抵早也是周自云的人,几年前陆厢和国英找过去时已不见踪影了。仙宫现在情况糟糕,但校场并没有停,尸首会在内山当场火化。”</p>
程显听沉默了几秒,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咬牙问道:“莫毋庸呢,还躲在金阁里闭关?”</p>
程透只点头算是回答。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沉默。</p>
程显听把徒弟的话又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沉声说:“陆厢和国英怎么还住在外山?还有,展光钰和陵宏有消息吗,仙宫现在领头的是什么人,挂牌看诊的又是谁?”</p>
这些问题果然程透也想到问过了,一一答说:“他们认为花匠只是失踪,因而不愿离开。展师叔还住在刑罚司,但他不再是分舵主了。除了校场必要的裁判司,仙宫把铜雀台以外的其余司全部解散了。陵宏师长,国英与陆厢去找过他数次都碰巧不在,可能是被软禁了。现在明面里领头的人是路芷正和蓝田玉,由朗上坊看诊。”</p>
花匠尸身的失踪……师徒俩同时抿了下嘴,默契地避而不谈。程透继续道:“七目村……现在和蓝田玉有往来。仙宫和周自云仍在暗斗,至今未曾抬到明面上来。战局僵持,双方似乎都不愿打破。走尸只在外山游荡,内山实际上已经平静十余年了。两方各有优势短板,都按兵不动。”</p>
好一个七目村,一个只剩下四个人的村子。外山走尸横行,又好一个风平浪静,按兵不动。</p>
程显听蓦地心念电转,“陆厢和国英以为花匠还活着,也就是说这五十年里他们从未在走尸中见过花匠的尸首。”他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朗声道,“花匠的失踪不是单纯的成了走尸,一定和周自云有关!”</p>
程透恩了一声算作赞同,他微垂下眼,极低声地说:“救不活,好歹也要叫她入土为安。”</p>
程显听握住徒弟的手,柔声接道:“恩,这是当下最要紧的事。”他又故作轻松,“至于为她报仇,还不一定轮得到我们呢。”</p>
程透慢慢点了点头。</p>
隔了半晌,青年反握住他的手问说:“你呢,要取回的东西都拿到了吗?”</p>
“给你看看。”程显听松了口气,微微一笑,站起来背对着程透解开腰带。衣襟退却,露出一整个光裸的脊背,他腰间那个似小环一般紧紧扣在脊椎上的刺青几乎只剩个淡淡的印记了。程透神色一愰,抬手想摸摸,又在咫尺之处顿住。程显听未有所觉,反问说:“颜色很淡了吧?”</p>
程透歪着头,眼光迷离,又带些不易察觉的天真。他答非所问,“那就是你全部的故事?”</p>
“那不是。”程显听侧过脸,余光瞥见青年的眼,不由流露出些温柔,“还有很多故事,但未来很长,可以慢慢为你讲。”</p>
昏暗中渐渐升温,仿佛流淌着什么恼人的心痒,师徒二人对视半晌,都蓦地觉得脸颊有些发烫。程显听忙转回身去穿好衣服,程透则别扭地侧过了眼。这边衣带刚刚系好,后脚门便被人推了开。国英和陆厢一前一后进了屋。四人目目相对,一时万语千言涌上心头,感慨万千,最终都只化作了程显听一句,“大家没事就好。”</p>
约莫是猜到程家没饭吃,国英手里拎了个食盒放在桌上。借着微弱月光,程显听来回打量着两人。五十年似真似幻,国英眉眼间的干净未敛,却更成熟稳重了些。陆厢照例靠着门板抱臂站着,垂眼的模样又添沉敛,他们与“老去”形同陌路,只好说是年岁催生出的沧海桑田。</p>
四人摸黑而坐,食盒里只是些炊饼清粥和简单的小菜,饶是程显听这档子也闭上了抱怨的嘴,众人沉默着先吃了一顿晚饭。黑灯瞎火,程显听拿着筷子的那只手顿在桌边许久,突然在心里窝火起来。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遭的都是什么罪?</p>
烦躁让人登时没了胃口,不过众人各怀心事,他撂下筷子没多久便也都吃好了。碗筷还不曾收拾,程显听先开口问说:“那天你们俩去哪儿了?”</p>
众人当然心里清楚“那天”指的是哪天。陆厢回答说:“那天我们进山了。”</p>
“进山?”程透站起来顺手规整着桌上,国英也起来同他一起收拾,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头,“是。丹虢阵开启的白光落后——”他抿了下嘴唇,没人催他往下说,碗碟微弱的碰撞声莫名让人心悸。“都怪我。”</p>
程透心颤了下,一把抓住国英的手腕问道:“什么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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