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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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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坚使劲揉了揉自己那惺忪二五掉下去的下巴,结结巴巴颤颤巍巍地说道:“任、任任先生。”

待他稍缓过来,就觉得此事分明是情理之中——他们不近人情的堂堂陈二爷,堂而皇之所谓的朋友,除了任正翕,就只剩任正翕了。

但是任正翕不是晚上的时候已经被自己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吗?

当杨子坚这个名正言顺的跟班还在一边发怔一边绞尽脑汁地琢磨此事时,任正翕已经趁虚而入地顶替他为陈又骞拉开了车门,那双漂亮的眼睛放松地盯着陈又骞,笑道:“不耽误你们时间了,快回去吧。”

“嗯。”陈又骞随口应道,不露声色地躲开任正翕如有实质地目光,凉飕飕地扫了杨子坚这个擅离职守的笨蛋一眼,然后便按部就班地弓着腰探身进了车中。

杨子坚被陈二爷看得一哆嗦,终于福至心灵,毫不犹豫地“哐当”一声帮陈又骞把车门锁好了,继而屁颠屁颠地绕回副驾驶,忠心耿耿地对司机阿黄说道:“成了,我们回吧。”

不幸的是,世界级“撞枪口”选手杨子坚再一次被后视镜中反射的、陈又骞如枪如剑如长刀的目光活生生钉成了一只刺猬。

只见陈又骞右手掌心抵在左手指尖,对阿黄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好整以暇地降下车窗,深深浅浅地望了一眼转身离去的那人,视线在他身上停了几秒,才开口沉声叫道:“任正翕。”

任正翕闻声回过头,一副低首下心、洗耳恭听的模样。

“上车,顺路送你回任府。”陈又骞说得满不在意的轻飘飘,可轻飘飘中又带着不由分说的强硬,让人实在难以分辨他到底是几个意思,简直比翻云覆雨的杜芷笙还让人费心劳神。

任正翕翘了翘嘴角,流出一点点笑意,轻巧地回道:“不用了,哥,我走两步也到了。”

“…”陈又骞果然预备好的斩钉截铁的一干命令都被一个稀松平常的“哥”堵回了口中,半晌也无言相对。

“那我走了,哥。”任正翕此时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地再犯,而后不以为然地随意挥了挥手,果断地转身离去,不给陈又骞那在生意场上屡战屡胜的嘴皮子留半点可乘之机。

杨子坚的眼皮着狂跳,他大气也不敢出地瞥了阿黄一眼,以惊心动魄的眼神问道:“方才任正翕是在管二爷叫’哥’吗?我是不是紧张过度幻听了?”

阿黄岿然不动地回睨他一眼,似是波澜不起地回道:“大概是——你先别轻举妄动,容易引火烧身。”

杨子坚的眼睛中足足装了三个大叹号,还不让他那碎嘴子吐出来,可真是愁死他了。

还是我们的陈二爷比较有大将风范,对前排的风雷涌动熟视无睹,干脆若无其事地环起胳膊阖上眼装困倦,冷冷淡淡地吩咐道:“走吧,阿黄。”

但是实际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陈二爷,内心早已气急败坏地炸成一团二踢脚,噼里啪啦地想道:“这小崽子还真是长本事了,知道我最受不了这种情深义重的戏码就一鼓作气地往我软肋上扎,没良心的。”

——当一个人已经决计与过去撕破脸面断得一干二净时,偏偏有个人站在山高水长的尽头,举重若轻地喊了他一声“哥”。

“真是前功尽弃啊。”陈又骞揉着太阳穴,颇为头疼地想道。

几日后,气温骤降,天高气爽,金色的桂花洋洋洒洒开了满树,零星几棵糖槭树的叶子也泛起一层如阳光似的薄橙红色。赵元佑风尘仆仆,带着一身秋意登门拜访。

“呦,赵叔,回来啦,”杨子坚一见门外的赵元佑,旋即喜上眉梢,一边往院中请一边婆婆妈妈地唠叨着,“前几日二爷还特意去

拜访您来着,结果您那小儿子客客气气把我们领进去才知道您不在,我们俩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面面相觑地浪费了点您的大红袍,哈哈哈。”

“早晚让你还回来,”赵元佑小眼一眯,佯装斤斤计较地嗔怪着,继而话锋一凛,不留情面地嘲讽道,“这巴掌大的小破院子,能装得下咱们那个整日不甘安宁,管杀不管埋的陈二爷?”

陈又骞慢悠悠地从屋中踱步出来,微微扬着下巴一脸“你爱来不来爱走不走”的表情对赵元佑说道:“赵叔客气,什么时候也管我叫陈二爷了?”

说起“陈二爷”这个称谓,着实还有一段不怎么愉快的故事——当年陈广恩在南洋混得风生水起的那几年,陈又骞是被人称作“陈少爷”的,后来陈广恩出事,按理说他应该继承所谓的“陈老爷”称谓,只是他那一堂五百年的堂叔陈广山从中作梗渔翁得利,占领了商帮的核心领导地位,自此“陈老爷”便落到了这个野心家头上,但当时也没人好意思依然称陈又骞“少爷”,只好随便安了个不伦不类的“陈二爷”。

陈又骞并不喜欢别人如此称呼他,只是身边的人习惯了也就懒得强人所难地让他们改口了。

赵元佑一线天似的眯缝眼转了转,聊胜于无地白了陈又骞一眼,揶揄道:“听说你在邵南商会高了一场天翻地覆的改革,原来那不成体统的盘枝错节都给你清理得干干净净,不叫一声’二爷’着实是对您这步好棋的不尊重啊。”

赵元佑太了解陈又骞了,此人在熟人面前时不时地甩甩脸色耍耍脾气,一天到晚吐不出两句像样的好话,你若是恼羞成怒他就变本加厉,若是和颜悦色他也八风不动,唯有不冷不淡地怼上去几句,他才会好好同你商量点正事。

“嗯,这是一步险棋,”陈又骞走近几步,示意赵元佑在小院中的白玉圆形石凳上落座,才娓娓不倦地说道,“但是也没办法了,我规避风头都规到香港新加坡那边去了,这群死而不僵的陈广山党依然想把我勾回来赶尽杀绝,那我就只能好好清算一下这笔账了。”

“小骞,现在非常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赵元佑浅浅叹了一口气,掏心掏肺地同陈又骞分析道,“不管是这天杀的厘金制度还是这错乱的货币政策,药厂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举步维艰,更何况那姓蒋的大有同日本鬼子合作、引入东洋资本的鬼心思,咱们可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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