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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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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正翕淡淡一哂,简短回道:“没什么。”

“是刚刚经过的那位先生吗?”朱妍忽然发问,开门见山地掀开了任正翕精心包裹着秘密的纱布,任正翕顿时感到胸口一阵沙沙的钝痛,但朱妍却仍无半分恶意地诘问道,“任先生认识他?”

“或许算是吧。”任正翕闪烁其词,而后又万分明显地扯开话题道,“还是接着说家母的事吧——我打算过几日去那家当铺将父亲的古籍再赎回来,毕竟家中也没有穷困到那种境地,且那些古籍确实很珍贵。”

“倘若有什么困难,我们朱家定会尽力相助,你若不愿同我哥哥说,大可以来找我,不必忌讳。”

“那便多谢朱小姐了。”

“任先生客气。”

……

其实茶馆中那些传言,并不是平地起楼、毫无来由的。而关于定亲这荒唐传言的开始,其实是因为任母登门拜访了朱家。

任母虽然出身名门,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但毕竟也是在封建社会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当仰慕的丈夫染了重病后,她除了每日熬粥备药侍候他之外无能为力。她做的最后挣扎,有三件事——其一是立即写信唤在外教书的儿子回来,其二是当掉家中值钱的物品以备不时之需,其三便是向丈夫先前教过的、如今事业有成的学生们求助。

而朱家的两个孩子,便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朱家长子朱启厚,在任家家塾读了近六年的书,同任老先生的师生情谊自然万般深厚,现在在邵南中学堂做代理校长,也算是个有头有脸、举足轻重的人物了;而其女儿朱妍,小时候也经常寄管在任府,与任母和任正翕的关系一直很不错。

任母的突然的拜访,自然引起了那群无所事事的看客无限的遐想。

于是那荒唐的传言便滚雪球似的愈演愈烈,最后落到邵南百姓们耳朵中,已然完整而美好得足够再编排一场新的黄梅戏了。

“徐五宝还嘲讽我胡说,”黑色别克轿车内,杨子坚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两个大活人,光天化日下相对而谈,那神色温柔得能滴处水来!我看这何止是定了亲啊,直接入洞房也不为过。”

这不合时宜的话激得陈又骞心中那不知缘由的烦躁感如同一锅煮沸了的白色面汤,不停地向外扑腾、滚烫的水溅到他的躯体上,肆无忌惮地留下疼得扎人的细小红色斑点。

他闭上眼小憩几秒,而后沉声命令道:“子坚,闭嘴。”

杨子坚倒是吃一堑长一智,闻言立即乖乖噤声。

陈又骞向前倾了倾身,正想着向阿黄借一条烟来解愁,却发现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圆形的灰色雨滴飞蛾扑火似的打在车窗上,蜿蜒着淌过一条独一无二的痕迹,随心所欲地模糊了窗外的一切。

下雨最好是不要开窗的,而陈又骞又格外不喜欢在密闭空间里被烟雾呛着的感觉,于是吸烟这一设想只得作罢。他凝神盯着车窗上无数的小雨滴,慢慢问阿黄道:“重有几耐?”(*2)

阿黄答道:“即刻。”(*3)

话音未落,曲江楼精美的奶油白色罗马柱便炫耀似的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巴洛克复古的西式小洋楼的正门上,窠红色细绒绸布盖着一块匾额——万事俱备,这里在几日之后,便会正式成为陈又骞的邵南商会。

如果说得准确一点,我们要把这个句子加上定语:在陈又骞会长名义下子虚乌有的邵南商会。

陈又骞款款下车,门口接应的年轻人连忙撑起一把素色雨伞,点头哈腰地将他往楼里请。他无言地环视了四周好半晌,才迈步跟着年轻人一同进入楼内。

陈又骞在看雨。

此时不过是八月末(*4),这忽然而至的雨却不如盛夏的雨一样来势汹汹,反倒是多了几分秋雨的意味——雨下不大,但是凉。

似乎在坦然昭示着,这个漫长的多事之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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