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雨(上)(1/2)
下午三点,赵大爷搭了一辆进城送菜回来的大车到了羡庐。梵云正在西厢读书室里给金恒春念书听,这会儿见他一副难得受了风吹日晒的模样,不由笑道:“芳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我还说今儿晚上就把车给您还回去呢。”
赵毓芳把手里提着的箱子往地上一撂。“昨儿去瞧病我没跟着,电话里说不明白,这不得赶紧过来看看怎么着了?我看——”他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了一转,颇有深意地一笑,“倒是挺好。”
梵云知他看出两人有了事,不免有些窘迫。赵大爷却不以为意,拍了拍箱子道:“看我把什么给你带来了。”
梵云一看,正是自己回国的行李箱。
赵大爷又说:“令姐的话我代为转达一下——眼下既然也没旁的事,你呢,就好好在这边儿呆着,想来他也短不了你什么,就不用你两边儿跑了。”
梵云觉得有些蹊跷:“昨天晚上通电话,姐姐也没提啊……这阵子她一直不大舒服,还说这几天也要陪她去看看大夫的。”
赵毓芳在挨着金恒春的一张小沙发上坐下:“你啊,就别操这个心了。梵霓也是为你着想,这么些年了,好不容易有这么几天太平日子……”
赵大爷自然是不需要把话说尽了,金恒春已经在梵云的掌心捏了一捏,捏得梵云面上一热,他却仗着看不见,与赵大爷有什么默契一般附和道:“既然这是姐姐的意思,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梵云不好再驳,心里只想着回头抽空去看看。赵大爷见他答应了,掏出了帕子擦了擦汗。这时老吴奉了茶,金三便让他拿箱子下去归置。毓芳喝了口热茶,这才又满足地叹了口气。
梵云见他头发也被吹乱了,衣角还粘了片菜叶子,又有些过意不去:“为了给我送这东西,却是让芳哥辛苦了。打电话让我过去一趟也没什么的,一时叫不到车就改日,几时见芳哥这样颠簸过。”
赵毓芳顺着他眼光,也看到了那片青菜叶,却没去摘,只笑道:“这话说得,这一趟路又算得什么颠簸,你是没见过……”
他想了想,后半截话又咽了下去。眼前二人都换上了过时却柔软的家常旧衣服——袖肘起球的扭花毛衣,怎么也抚不平卷边的米白色小方领衬衣。不想这样细枝末节的事,在他芜杂的记忆里,竟也能占了几分位置。
他便不去想旧事,又细问了昨日看病的情况,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答了。金恒春面上始终是一番轻松笑意,梵云虽语带轻松,却颇不轻松地看了毓芳一眼。
赵毓芳点点头:“找美国大夫看过了,也算有个底。这事也急不得,咱们从长计议便是。”
金恒春在他面前也不讲避嫌,拇指抚着梵云手背,轻叹道:“其实我……倒也不急,都习惯了。”
梵云皱眉。昨夜最是情浓之际,枕上私语里他问了,金恒春也未曾答应一定要再“看见”他,已经知道他心存退却之意。本来问诊之后,正是讨论此事的最佳时机,不想被金恒春一连串的安排给安排了过去,想来这人倒是悄么声地先有了打算。思之不免烦躁,然而那失而复得的温存,也是他自己想要的,竟然还怨不得旁人。
梵云是个凡事讲究风轻云淡的人,偏偏只要事关金恒春,人生里所有的私心似乎便一股脑儿地生了出来。
“我想着……”他看了眼金恒春,又看向赵毓芳,“也并不是全无治愈的希望,这美国大夫也不过是一家之言。我再去问一问,兴许还有更好的方法。芳哥,您见多识广,也多费心帮忙留意着。”
毓芳应了,却已察觉二人心境之异,只得又好言劝慰:“还是那句话,这事急不得。想多了容易心烦,不妨舒舒服服过几天日子。对了,你辅成的事情如何了?”
梵云摇摇头:“只说让我再等一阵。眼下北平各处复校、学生复课,远比我想得复杂得多。这边要是不成了,恐怕还要另寻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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