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礼（1/2）

所谓“接先人”就是在过小年的这天将大鱼大肉摆上供桌, 全部朝着大堂门口的方向, 用香火和鞭炮声把故去家人的魂魄接到家里好吃好喝地供养, 直到正月十五结束才能撤走供桌。

每个地方风俗不一, 时间也不一，但意思大致相同。

供完先人后, 再把桌上的菜回锅翻炒，这才轮到自家人上桌吃饭。

陆尧今年去县里开了眼界，赚钱的门路多了不少, 小年饭做得尤为丰盛：炖土鸡、炖大骨汤、红烧肉、煎鲫鱼、清蒸鸡蛋、酸豆角炒肉沫……林林总总八道菜, 油都放得足足的, 清炒大白菜都看着特别有食欲。

家里没那么多规矩, 落座后淑芬奶奶说了几句大吉大利的话，就能开吃了。

二丫有些放不开, 就算是过年，她也从未在林小娥家里见过这么多且油量十足的菜, 即便偶尔一两样好菜, 也都先紧着大壮和陆建军，到她这里一点也不剩。

这家对她好, 她自己得知道要惜福, 小姑娘只盯着面前的酸豆角夹，还给小草倒了点白菜汤拌米饭吃。

沈向阳看了几眼，还是忍不住把小草的碗端过来, 舀了满满一勺蒸鸡蛋, 又给他们一人舀一碗排骨汤, 放凉些再喝。

都在长身体，哪能光吃白菜。

陆尧给茶缸里倒了点酒，不多，一个杯底儿，拿着两个杯子一碰，笑吟吟地说：“小年快乐。”

沈向阳眼中溢出笑意：“小年快乐，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往后的每一年，都能和你一起度过。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端起茶缸一饮而尽，全数心事尽在酒中。

今天这顿饭格外热闹，吃到一半的时候，院门就不断被敲响，沈向阳教的那个班的学生家长过来送礼，十颗鸡蛋、一小袋法饼，或者一罐子白砂糖……

礼轻情意重，沈向阳也便收着了，大不了以后变着法儿在学生身上还回去。

还有个家长特真诚，握着沈向阳的手感谢了好一会，还让小子跪下磕头，吓得沈向阳连连后退，那孩子都十四五了，看起来又高又壮，这头他受不起。

“沈老师啊，你就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来拯救我们的，要不是你，我家光辉咋能找到那么好的饭碗，我们全家都感谢你。”

陆光辉前段时间被县里的纸厂录取了，只等年后去上工，包吃包住还有固定工资拿，在这个年代算倍儿体面的工作，无怪乎他娘让他给沈向阳磕头了。

沈向阳看了一眼母子俩，说道：“读书是个人的事，光辉恒得心吃得苦，学的东西自然也多，最该感谢的是他自己。”

“是是是！”

他娘抹了把泪，不好意思地说：“您看这过小年哭哭啼啼干啥呢，咱们村里人粗鲁，沈老师您笑话了。”

说完放下一篮子鸡蛋，带着儿子几步走远了。

沈向阳哭笑不得的提起篮子，掀开布一看得有五六十个，不知道攒多久才攒出来的。

“收着吧，都是心意。”陆尧在旁边说。

沈向阳也没打算退回去，他若不要往后传出去了，难保有些人不得寸进尺，个个都想着占便宜。

这个下午就在迎来送往中度过，淑芬奶奶乐呵呵的坐在堂屋里，见到小孩就抓一把人参米，感叹自家门槛都要被踩烂了喔。

闹到晚饭过后，来的人才渐渐少了，几人把地上的瓜子壳鸡骨头之类的扫扫，往厨房灶膛里一堆，舒舒服服睡觉。

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今年入秋后雨似乎下得格外多，前几天还听陆进民念叨，再这么下下去不知道来年春汛会怎样，等过完年堤坝得加固一下。

沈向阳对春汛没什么概念，只觉得南方的冬雨格外磨人，地面潮湿不说，洗完的衣服裤子能挂上一个月不干。

索性他不是个爱出门晃荡的人，便把洗完的衣服都搭在火堆旁的凳子上，一边给二丫辅导作业一边看着火星别溅到衣服上，淑芬奶奶则在一边纳鞋底。

上次扯回来的布淑芬奶奶给他们一人做了件新衣裳，连陈小草都有，还剩点边边角角的布料就想着做双千层底的布鞋给沈向阳。

陆尧穿着雨衣从外头进来，裹进一阵寒风，扶着门板把套鞋换下。

沈向阳见状把火堆旁壶里保温的热水倒出来，又从卧室拿来一双拖鞋，预备着给他洗脚。

外面雨下得大，陆尧又是去塘里，不用想套鞋都进水了，正好洗个脚暖暖。

“下冰碴子了，估计今晚得下雪。”陆尧直奔火堆旁，肩膀上也湿了一大片。

“把棉衣脱了，给你烤干。”

沈向阳对着火堆，把他的棉衣架在膝盖上，一会就冒出腾腾的水汽。

陆尧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着说道：“我去看了，藕的长势蛮好，可能天冷的原因，现在还没发叶，我估摸着明年中秋前后能收一波。”

那几亩藕收下来，明年一年的生活不用发愁了。

沈向阳也为他高兴，他还记得刚来的时候，三个人挤在一个四处漏风的小土屋里，一下雨家里就开始流泥汤，天天吃红薯过活，现在住着红砖黑瓦的大房子，大米饭想吃多少吃多少，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要是陆尧能答应和他在一起，他的人生就圆满了。

“跟你讲个事，我听说广东那边出了一种叫‘的确靓’的布料，那边卖得可疯了，年后我想进点货来咱们县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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