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2)
林沛然那颗冷到冰封的心好像又开始跳了, 像个过分陈旧的老蒸汽机, 吭哧吭哧, 苟延残喘。
哪怕郑文轩压根儿就把他的生日弄错了,哪怕这很可能只是靠着好友生日提醒发来的自动消息, 林沛然也还是心软了。
他久久望着天花板,暖黄的小夜灯映着一点点模糊的海浪和繁花的影子,除却灯心一点微光,整个房间都沉在大片大片的黑暗里, 仿佛随着哪一次不经意的频闪,就能将这点如豆的昏黄吞没。
他没有拆穿郑文轩,等了太久的酸楚和莫名别扭的脾气杂糅在一起,他发出炮仗味儿十足的违心的话:『你还知道戳我啊?』
傻逼。连他生日是几号都记不清。
傻逼。企鹅资料谁会全部填真实信息。
傻逼。每次一失踪就十天半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傻逼郑文轩, 你他妈就是仗着他喜欢你……就是仗着他喜欢你……
屏幕亮了亮, 郑文轩的回复来了:『Emmmmm……我错了,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林沛然幽幽叹了口气。这起码证明,这消息不是企鹅敷衍的庆生功能,而是郑文轩本人发来的。
他对着输入框发了半天的呆,然后壮着胆子打了:『想要你……』
但发出去前的那一刻, 又嗒嗒嗒删掉了, 改成:『没什么想要的。』
那头的郑文轩发了个抓耳挠腮的表情包,然后说:『那你明天记得早点起床, 不然可能会被快递小哥的电话催醒!』
“……?”林沛然微微一愣, 『你买了啥东西?』
郑文轩卖了个关子:『保密!』
『都买好了还来问我, 你故意哄我呢是吧!』
郑文轩一本正经回复:『我想送你的和你想要的,未必是同一件东西,所以我该送送,你该收收。如果从你这儿问到了你想要的,可以再补发呗~』
林沛然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像以前那样,郑文轩给个钩子就义无反顾地咬上去,而是一个不经意就把天给聊死了:『哦,那我先睡了,省得明天起不来。』
那边的郑文轩大概也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消息中断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似的发过来个:『那……晚安。』
『晚安。』
林沛然扔了手机,把脸埋进枕头里,埋了好久、好久。
他其实是想问的,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又突然断了联系?为什么又突然找他?等候的约定还算数吗?郑文轩的“奋斗”究竟到了哪一步?现在的网络联系,是“被允许”的吗?
按理说,这些年分分合合,他早该习惯了这种只靠电波的联络。可不知怎么的,他感到很疲惫,他对这些问题本来抱有浓厚的求知欲,但在它们涌上脑海呼之欲出的一瞬间,他却什么都不想问了。
郑文轩有他自己的想法,不管出于任何理由的隐瞒,总归不会想伤害自己。
但对“进度”的未知,让林沛然的心怎么也安静不下来。他害怕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生命结束,如果到死前都要一直一直忍受这样反反复复的折磨,那还不如直接给他下死刑。
他不想浪费自己所剩无几的人生。
还能坚持多久呢……
林沛然睡不着,他爬了起来,打开电脑,打开云笔记。
『听说,在古代的传说中,有一种往来于天河和大海的木筏,叫做浮槎。
人和浮槎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吧,沉沉浮浮,不知其来,不知所往,不知所向,不知所归……以为自己已经漂到了天河的尽头,即将靠岸,但其实你在无边天河看到的尽头,就如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它永远在你目力所及的地方,却永远离你上万里……』
他脑子里杂乱无章的想过很多事,天马行空,断断续续,写下的东西也跳跃得很:
『世上的事大凡也就是这样,在你很辛苦的时候,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看到,也没有人能安慰你,更不要奢求什么感同身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忙碌,有他们的人生和他们要做的事,大家努力地笑脸迎人、负重前行,于是世界有了光鲜的表象。在这光鲜之下,不论苦或是难,都终要独自舔舐,独自愈合。
……
我刚刚忽然想,如果我没有遇到过郑文轩,我的人生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会的,我可能高中就迫于压力辍学,或者考上一个普通的本科,反正肯定考不进B大……我会害怕与人交往,可能一辈子就缠着阳阳了,也不会和白玉成为至交……我不会出国,我在国内尚且不敢和人交流,何况去语言更加陌生的地方。我可能会当着父母的累赘、包袱,浑浑噩噩在社会上混日子,然后悄悄在某个城市的角落里腐烂……』
写着写着,心便开始抽痛,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无论如何按不下去了。
哪怕只是一种假设,他在想到如果生命里没有出现过郑文轩的时候,也会难受得宛若被活生生剖心出来。
这世上没有如果,林沛然也不想要那样的如果。
他虽然觉得现在很苦,却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和人生。
缘或许就是这样,就算给你重来选择的机会,你也从不后悔结缘。
他停了好久,终于缓缓敲下最后一行字:
『我其实不怕死,但要是能活,谁会不想活呢?』
……
第二天醒来,天朗气清,白云疏淡,日光散漫而疏薄,带着一点点怅然的寂寞。
郑文轩的“礼物”到了,是林沛然很早就想买的一款合成器,他的老罗兰还是大学时候买的,已经很旧了,只是因为有乐队的记忆,所以一直舍不得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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