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1/2）

18、

一夜无话。

陈凌翻了个身，摸到床头柜上的钟睁眼一看：快九点了。

他的拖鞋还晾在阳台上，只好赤脚下床开门去盥洗间洗漱。

镜子里青年的脸有些浮肿，昨夜喝了太多水，看起来傻兮兮的；他凑近了瞧，本就松松垮垮搭在肩上的毛巾倏地滑落，露出肩窝与脖颈两处指甲盖大小的红痕。

见状，陈凌目光闪烁，鬼使神差地弯腰检查洗手台下的垃圾桶，忽然听见卧室那有动静，连忙站直了拧开自来水再洗一遍手，仓促中额头险些撞着嵌入墙壁的黄铜夜灯。

“早。”陆识忍慢悠悠跟进来，眉眼间早起的郁气尚未散去，心情倒很好，淡淡地瞥了一眼陈凌的手：“还有味道？”

陈凌腾地脸红了，几次伸手去捞肥皂捞不起来，索性自暴自弃埋怨道：“你闻闻看呢。”

陆识忍从善如流，果真抓起对方浸在水池里的手，“昨晚是我——”

“！”陈凌抽走右手，凶巴巴地警告他：“与你无关。无、关，这两个字晓得怎么写吗？再者，你、是你先说……我才……”

每个字对陈少爷来说都是难以启齿的。

“我说什么了？”

“你说——”

陈凌差点没反应过来，顺着陆识忍的视线瞥见镜中青年满面绯色，不禁心乱如麻，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伤口，骂人时半是气恼半是羞臊：

“你说个屁！”

盥洗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

陈凌大步踱至阳台，到底做贼心虚，捡起半干的拖鞋反复检查，后又像丢了魂似的飘进一楼厨房。

此时他刚起床，脑子里依旧一团浆糊，好容易从药箱翻出两片创口贴遮住吻/痕，左看右看还是骇怕被外人瞧出端倪，是以临时决意今天必须买一张单人床回来。

七夕后的上午最为安静。

不过意志坚定的陈凌出门前已被陆识忍说服了——不能过分责怪他什么，要知道他一见到某人就忍不住回想昨夜意外发生的绮事，回想昨夜的事就不得不暂时放弃思考——总之他没能买床，在隔壁百货商场随便买了一卷竹席、一条浅色毛毯，预备去一楼客厅老老实实打地铺。

今天万里无云，吉姆洋行的值班店员拿着笤帚懒洋洋地扫垃圾，见两位客人上门，仍然兴致缺缺：

“新到可可粉三种，大罐八折，小罐九折。巴德酒现贱价促销，买三瓶送一瓶欸。走过路过，进来玩玩唷。”

“留声机有什么新款式么？”陆识忍一一浏览橱窗里的展品，沉声问道。

店员眼睛一亮，擦擦手，立马换上热切的态度：“什么都有。亚索拉无线电留声机，最便宜的三百块，今年新产的要八百五；国产的便宜些，也有好几种价位，现在买送一份明星公司的典藏版唱片。”

两人之前一直忙着办书局和写文章，既难得有时间出来买家具，自然打算额外添置一些新的东西。除去灯具、桌椅、地毯等常用物品，陆识忍又在这家洋行订购了一部留声机。

临走的时候陈凌看到架子上有进口的绵羊干奶粉和鱼肝油，想起一个人住的老程，问陆识忍要不要买点什么给他送去。

陆识忍沉吟道：

“也好。前天我收到银行回执，他们说有一笔钱打入我的账户。你刚才在饮冰店排队买圣代，我去银行查了一下……是老程退回来的。父亲让我留给他养老的钱他一分没用，甚至还平白多出两千块。我怕他出事，本想今天下午去观马街的家里看看他。”

一个几乎没有收入的老头，兼在上沪举目无亲，哪来这么多钱，又为什么一声不吭转入主人家的账户？

答案是没有答案。

因为老程不见了。

消息是隔壁银行职员的太太告诉他们的。

那时刘太太正好遛狗回家，看见陆识忍很是高兴，客客气气地请他们进屋喝茶：

“小陆，你怎么不住在三条里了呀？前段时间我听老程说你爸爸来过上沪，你一定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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