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2）

推翻我的呈堂证供，无所谓比较记忆中的哪个冬天会更冷，因为那毕竟是无法再感知的过去并且也没让我捱死在那个冬天。与之相比，我眼下所经历、切身体会的，才是更加鲜明的温度。

风感受得到实体。我站在路沿张开掌心，气流裹挟尖刃流利地滑过指间，冰凉刺透皮肤钉驻指骨，无所知无所觉。

挥手，灯光打在我身上，显示空客的计程车应时停下。

开门，我矮身坐进去，“师傅，麻烦去湖城东路，快一点。”

说来奇怪，后来在思考为什么我和穆宁所有不美好的回忆都会交叠出没着狂风、黑夜和冷，我想大概只有在这样的背景下才能突出显示我本人的惨绝人寰。

那惨的根源又是在谁哪里，以为和穆宁在一起的我已经足够不幸，祸源在他。可后来发现不过是责任推诿，我和昭楠在一块的过往也未必幸福。严文萃当初和黎志明决绝离婚，去民政局办理手续的时候我也在场，待到一切梳理完毕他二人签字提交申请证明，严文萃前脚迈出民政局大门仰望了会儿上边碧空如洗，过好半晌才吐出一句：“无知是福嘛。”

*

我完成今天的工作量后很及时地接到来自刘建华的电话，那边的酒肉朋友偶尔也想尽一点自己的义务，通话背景中有人声在喧嚣，玻璃器皿碰撞得清脆响亮，“吃不吃夜宵啊黎岸英，”他的声音含混不清，还在那头一个劲的傻笑，“年前最后一次了啊啊——我老婆好不容易肯放我出来和人聚一聚……嗝，明天就回老家了。”

“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不出来你过年可等着在家发烂霉吧！”

我骂他臭嘴烂牙，一边还是马不停蹄地赴场，忘了这厮也是从事语文教育，一张嘴能说得天花乱坠。我赶去，殊不知狐朋狗友刘建华骗我两件事：第一件是等我过来这边已经吃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这混-蛋是纯属把我叫来当服务小妹。第二件事是，他只字未提昭楠的在场。

普普通通的深夜大排档，两个人半夜发馋也可以经济实惠的地方。层叠的塑料帐篷围拢起来挡风，连接储电器发亮的led灯摇摇晃晃，看一桌残羹剩席我嫌弃得很，刘建华凑过来大笑揽住我的肩，“黎岸英小妮子！”喝大了当真口无遮拦，指了指对面趴在桌上的另一个人，嘴中酒气逸散搞得我头脑发晕，“来，这就是我许配给你的如意郎君！”

昭楠和刘建华拼酒也怕是拼得不清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匍匐桌面闻言后迟钝地抬头，目光略涣散，斯文有礼的笑容令人下意识以为他还清醒着，可脱口而出的话却让我无话可说，“嗨，岸英，”他说，“我是你的如意郎君……”

“……”

管不住刘建华这只喝醉就脱缰的野马站起来放肆地拍手叫好，“行！你们今天不在这里办完结婚典礼谁他-妈-的都别想走！在场的朋友都是见证人哈哈哈！”

“结婚！拜堂！结婚！”

受氛围鼓动，就连昭楠也傻兮兮地笑起来。我确有恨不得打晕这俩丢人货的心思，实乃因性别为女体力不济无奈作罢，强忍住周围酒客异样的眼光，把刘建华拽回座位上的时候脸上写满了屈辱，“刘建华，我有时候觉得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你-妈-的来羞辱我的，”这大概是我年末最后一个丢脸时刻，压低声音威胁他，“如果不想让我把状告到刘姐那儿去，你最好给我消停点。”

他倒是委屈了，一张大嘴咿咿哇哇叫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黎岸英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哥好心把他身边的单身优质王老五推荐给你你这个没良心的就是这样报答你哥的——？！再说了你们俩一个男未娶女未嫁怎么的就不能坐下好好聊聊天交际交际发展一下暧昧感情？！你你你——”

我一把抓了玻璃杯堵住他聒噪的嘴，省得过会儿过会儿的就跳脱出什么惊世骇俗之句，“我打个电话让刘姐过来！”我的神经突突跳在发怒的边缘游移不定，“刘建华其实我这几天的心情非常糟糕，如果你还想在这瞎几把闹腾，我告诉你——”

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蹦出来，“老娘就算是玉石俱焚也他-妈-的要把你摁在焚化炉里整齐活了才肯安详殡天！！”

狗-娘-养的，我看他眼含怒意与我对视而不敢言，丧家犬似的咿唔两下没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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