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2）

辛阅笑了笑：“今天难得晴天，不泡在题目里了，我们去操场上走走聊聊吧。”

两个人围着操场散步，辛阅问道：“考试有信心吗？”

钟彦想了想，用力点了点头。

冬天的风总是分外刺骨，可今天晴的刚好，把风都给融化成了柔柔和和的，带着点沁人心脾的凉，恰到好处。

沿路走着，辛阅觉得自己特别幸运。第一个用心“挽救”的学生，堪称不辜负他的付出。在办公室里呆久了，一个学期下来，体会到了老师的不容易。对孩子们的态度太好，容易不受尊敬，讲的话孩子们也不当回事，态度严肃点吧，又会被在背后戳脊梁骨。

况且高中的孩子，个个都特别有自己的性格和主见，一腔好意喂了狗反倒惹一身脏也是常有的事。

前阵子一个年轻女老师穿了一条白色雪纺裙子上课，捉到学生传纸条，写着“你认真看，老师今天内裤是红色，真骚”，当时就气哭了，打了学生一巴掌，让他出去罚站，很快就被家长找上门来说她体罚学生，还在城市论坛里发帖。

教师队伍本来就鱼龙混杂，部分人引起的公众对教师的不信任，积累了很坏的影响，再加上那个女老师本来就性格内向，没留证据，又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只会委屈流泪，所以网上不明事实的几乎一边倒的在骂她。校长为了平息事端，让那个女老师回家呆两个月，现在还没回来。

辛阅看了看钟彦，想到他上连堂的时候，钟彦会默默拿走他的杯子加好热水，还会帮他把黑板擦的干干净净，忍不住快有老泪纵横的冲动了。

这些小事虽然不大，但每一件都能让人打心坎里觉得温暖。

“这段时间成绩上升的很快，很多老师都专门来找我夸你。我还在想，要不要让你写个经验介绍，寒假发给大家看看呢。”

钟彦低下了头，声音却很坚定：“不能给辛老师丢脸。”

辛阅笑了：“你学习是为我学啊？是为你自己学。”

他站定了，双手插在兜里，背后是一层一层渲染的晚霞：“而且，我下学期就不带你们了，你们原来的张老师要回来了。我经验不足，高二下很关键，我也不适合带。本来是打算学期结束会说的，就提前跟你说一声了。”

钟彦愕然地扬起脸：“你要走了？”

辛阅笑了：“也不是走，我会去带高一的实验班。”

霎那间所有的美景和温柔的橘光都成了道别的序曲。

钟彦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眼睛盯着自己的球鞋。

“又不是永别了，不用这么难过，不就隔两栋楼吗？”辛阅笑着说，“你要有什么问题还是可以来问我。你有我手机号对吧。”

不一样了。

不能每天都看到他神采飞扬地上课，不能穿过长长的走廊去另一头的卫生间只为了偷偷看一下他在办公室干什么，也不会在窗户外看见那一张永远温和的笑脸。

更不一样的是，放学专属于他们两个的秘密，已经不复存在了。他再也没办法在记笔记时竖起耳朵偷听辛阅讲话，露出小小的笑容。也没办法通过他用的杯子来猜测辛阅今天喝的是牛奶咖啡还是红茶绿茶。这些所有的所有，都已是昨天了。

“老师放心，我会继续努力的。”钟彦低声道。

辛阅试图想让气氛轻松一点，笑着说：“老师相信你。不过有一点老师可要提醒你，现阶段还是专心学习，你们都还小，有些事呢还不急，可以等高考完了再...你懂吧。”

钟彦一脸窘意：“老师你说什么呢？”

还想申辩什么，辛阅笑着堵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暮色四合时，辛阅推着自行车在校门口与钟彦道别，又下起了小雪。

混沌的黑暗中，伫立的剪影轻声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郑重地像许下千钧的重诺。

有一片贫瘠心田，不知在什么时候，于纷纷扬扬的细雪里开出了一朵羸弱的花。

如此的不合时宜，却是荒原上唯一的风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