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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的审判-(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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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梦中,这点不假。无论我以怎样的身份叙述怎样的事,空间定位是不变的。这里不是现实。

所以,看见群蛇从洞穴出来,我也没有特别惊讶。

那群蛇结成大队,像是一张厚实而冰冷的网,将我俘获。

魔鬼靡菲斯特走到我面前,背光,便成了剪影。

灰暗的蛇群也跟着他走,它们是吃了发疯苹果那样,交缠不休。

魔鬼龇牙咧嘴笑着,双手——黑暗的影子——握住我的双腿,用一种解放的姿态回应底层欲望的诉求。军装的白色面料被阴影笼罩,褶皱越来越多,越来越紧密。

在我身下,凝雪的洞口处,又一只蛇头探出,它拖着尾巴游荡在冷酷雪域,与它的兄弟姐妹交缠,最终像是冰冷锁链那样,束缚我的手足。而我坐在铁凳子上,任由两条交缠的蝰蛇勒住我的喉咙。蛇的力气很大,在我脖颈间生生拉扯出一道弧线,我要抬头呼吸不得不花费极大的力气,因此喘息气音直接打在蛇群灰鳞上,成了白气一股。

我嗅到空气中有灰尘和腐烂春雨的味道,被蛇类的信息素闷得慌张。群蛇只是遵从动物本能在求得交.媾,缠绵时刻,只有曲线是优雅的。可是对我而言,那原欲气息胡作非为,分明是酷刑,要命。何其下流!幻梦用一对肿胀的蛇鞭拷问我的本能,那紧密交缠的冰冷蛇尾扫过我的身侧,在皮肤中寻觅蠢蠢欲动的裂口,妄图得到本能的青睐。这不理性,不是灵魂的欲望,只是下等的、野蛮的肢体渴求。在张扬跋扈的魔鬼凝视下,这种肉身本能被揭示、被展览,让我感觉羞耻万分。它就是要让我看清自己无能的身份。

幻想密室冰冷灰暗,高窗洞口打下淡蓝的光,冷色调。幽光正照着魔鬼先生的半个头颅,他穿着我的军装,好得意的模样。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或是让我干什么。总之魔鬼就是要挖掘人性深层的腌臜,再把那些亵渎的东西展出。这我是知道的。于是我,浮士德,成了他的欢愉标本,被一群发.情的蛇困在梦的密室中。

“这是审判,浮士德大人,有个灵魂要状告您的灵魂。”魔鬼从虬结的蛇群中抽出一封信函,摩挲着下颌轻浮笑道,“让我们看看原告的叙述?”

“那是什么?谁想告我?”我瞪着他,有不详的预感。

“难道您不知道,先生!”他故作惊讶,“这是来自未来的信,或者说,一封遗书。”

“谁的遗书……”那一瞬间我看见屋子里下了雪,雪只有一瞬间,下一秒就化了。

魔鬼笑着点头,说,要告我灵魂的家伙,是被大潮吞没的可怜女孩。

————————

《遗书》

尊敬的父亲,

爱丽丝是不孝的女儿,万分抱歉,不能回报您的沉重父爱。

我没见过母亲,我没有母亲。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从小就觉得我和别的孩子没什么不同。但是我没有父亲,父亲总是不在场,这才是小时候我觉得难受的地方。十二岁的时候我看见房间里有雪,我也不知道我看见的是真的雪还是假的雪,那些白色从天花板生出,落在地面又化了,没有留下水。我告诉您,我看见了雪,我知道您压根不信,您以为那种逗小孩儿的话能糊弄我吗?不能。但我又没得病,我只是想要父亲您在场,陪我一会儿。

十三岁生日的时候您说要带我去动物园,您失信了。其实我不是想去动物园,只要父亲陪我,去任何地方都好。可是最重要的人缺席,我受不了这个委屈。所以我跑了,我想去动物园找到爱我的人和东西,我想找个温暖的地方躲避下雪的房子,家里好冷好冷。结果我被坏人骗走了。

父亲,您是爱我的,但这种爱不是我想要的。我不需要价值连城的玫瑰,不需要大小姐的身份,我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被真心实意地爱着,有个温暖的家庭。可是您给不了。我在孤儿院认识了几个朋友,后来我们还有联系,做了笔友。那些孩子是下城区的无户籍居民,但他们很努力也很幸运(有机会长大成人)。其中一个姐姐有个外号,叫蜘蛛,后来蜘蛛死了,对你们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可你不明白那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你懂吗,每周六和你邮件往来,每年给你写亲笔信的好友,就这么没了。在她消失以后还有风言风语说,啊,这太正常了。世界上贫苦的居民那么多,她不过是蜘蛛。

人对他人的苦难抱有天然的消极态度。至少我身边大部分贵族子弟是这样的,他们不在乎,按照他们的生活环境,外面人的苦难和压力都是自作自受,在我问起关于蜘蛛的事情,他们只会说,没有户籍的人完全是因为好吃懒做自作自受,如果他们足够努力,一定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考上大学找到工作。他们没见过别人的环境,于是以自己的家教、住所、零花钱和娱乐代入无户籍居民的生活。那让我觉得心疼却无可奈何。哈,谁叫他们的血是蓝色的呢!真让人郁闷。

我不想活在虚幻而奢侈的花园中,爱丽丝不想当娇生惯养的玫瑰。我不需要。我和另一个笔友莉莉聊了一些东西,决定做个记者。虽然我不知道记者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这个职业可能比大小姐身份要正义许多。结果我是错的。

正义,就像空气里的氦气,我们都说那是存在的,有必要的,但是没人靠它生存呼吸。正义是奢侈品,看起普通,却昂贵至极。无论是什么职业什么位置,只是以工具的姿态完成自己的工作,无论是律师还是法官还是记者还是学士,都是以工具的身份为职业奉献时间精力。他们不需要真的揪出现实问题,也不需要真的解决现实问题——何况他们也没法解决。至于我亲爱的、位高权重的父亲大人所安排的权力阴谋,更是无解的。我能理解您的缺席,无论场地是我的童年还是正义。

再后来,我的笔友莉莉也没了。我发现她失踪,忙着找人打听消息,于是有人给我介绍学长,那个人知道莉莉的事情。莉莉是像蜘蛛那样死去的,什么都没留下,莉莉的死亡成了禁忌的公共事件,我们失去了谈论这场死亡的权利。或许您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只是让人悲伤而已。一开始我也这么想,想要说服自己忘记、放弃,甚至别再做记者相关的事情,反正我什么也不能说,没权利说。我只想睡觉,昏昏度日。

奇怪的是,某一天,莉莉复活了。这个消息是学长告诉我的。一个和莉莉相似至极的女孩出现在上层社交圈,据说那女孩是私生女而没有户籍,于是被嫁给一个女军官获得身份信息。那就是死去莉莉的亡魂,不是人。我们都知道莉莉不是人,她从阴间回来了。但我们没法解释这件事。我被一种使命感驱使,想要调查这件事,我想抓住空气里的正义,把真相从浑浊的世界扯出来。所以我和学长开始观察莉莉、调查莉莉。可是没有结果。

近日,学长的另一个作家朋友(同时也是莉莉的朋友)写了一本书,《团结》,我在学长的邮箱里读完了那本书,那本书叙述了莉莉的死亡,同时——让她以名为“屠杀日”的怪物身份向人类复仇。我猜这个作家知道什么隐情,否则他不可能叙述得如此巧合。但是学长找到那个作家的时候,他已经疯了。

作家的笔名是梦野久作,和历史上另一个作家是一样的,我问你是否认识梦野久作,你说不认识。我猜你骗我。你在逮捕他,你们把莫须有的罪名扔给他,或许只是因为他写了《团结》,说了无预警开闸放水这一事实。至于杀死市长一家的凶手,更可能是阴间回来的假莉莉。可你们无视了莉莉,把所有罪名扔给作家,仅是因为作家的威胁远大于莉莉,抓住作家是简单的……也是有利于群众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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