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归(1/2)
孟归登上皇位的第一天,就是新起居史严舒上任的第一天。
言不正名不顺,说的就是孟归。
孟归终归不是太子,在一个月之前,他还只是个被分封到西北远邑,几乎要被所有人抛之脑后的九皇子,十分悲摧。
实话说,孟归除了姓氏以及拥有一身在体内肆无忌惮穿行的,被万千人所觊觎却同时鄙夷的血液外,他和皇室已无瓜葛可言。
甚至连孟归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拼到这一步,坐上今天的位置。
更何况是朝野大臣。
先帝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先帝在位十几年,沉迷女色暂且不提,可他在政治上毫无建树,宠辛佞臣使得军权旁落还毫不知情,御林军又日益荒糜潦倒根本没有半毛用处。各地官员更是苛捐杂税、贪脏枉法,可笑就可笑在他们明明什么事都敢做但是又什么事都怕,他们放任边境各族肆意侵略却丝毫不作攘外之策,使得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最讽刺的是,明明是同一个夜晚,仅是一墙之隔,里面的人朝喧弦管,暮列笙琶,一场醉生梦死,外面的人却是饥寒交迫,牛衣対泣,一幕生灵涂炭。
在这场闹剧下,孟归弑君夺位自然是褒贬不一的。
孟归的皇位是抢来的,是担着天下人命,流着自己的血抢来的。可在一些人的眼里,血都是鲜红的,都是散发着让人心悸的腥味,至于是谁的,并无丝毫差别。
此时此刻,朝野之上鸦鸦之众无非分成两种人,一种是拥护孟归进京的人,另一种则是憎恨孟归进京的人。
拥护在于孟归杀了昏君,除了佞臣,打退了匈奴大月氏等族,还收回了边境五洲十城。
憎恨在于孟归弑父杀兄,火烧人臣,屠了整个皇城,血腥味即使过了三天也未消散,污染空气不说还闹得人心惶惶。
最重要的是,他抢夺了皇位。
可不管是哪种人,至少现在在“无间罗刹”的强大气场之下都不得不敛声屏气,毕恭毕敬的。
“参见陛下。”众臣齐俯首。
孟归敞袖一挥:“平身”
该死的霸气!
大臣们恐惧之余自然是诧异,传说中单枪匹马足以横扫千军,让多年放肆无度的匈奴瑟瑟发抖,又让大月氏退兵百里的“无间罗刹”竟然是个尚且稚嫩的少年。
年纪如此小便算了,竟还生得这般俊俏!
座上之人,一袭皇袍,剑目星眉,当真是天龙之子!
简直人神共愤!
武将们陋于辞藻,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个“美丽动人,倾国倾城”算是比较贴切。而文臣便精彩多了,什么“悦怿若九春,罄折似秋霜。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还有什么“风姿特秀,萧萧肃肃”,还有“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云云,十分的听不懂但是特别的棒!
若不是那少年真切地坐在朝堂之上,而且众人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来自他周身的那碾压万人的寒气,好像无时无刻不在说“我很凶,我杀人不眨眼,你们最好不要来送死”,谁会相信这样一个十八少年会是杀人不眨眼的罗刹?
而此时“倾国倾城”的孟归无言地扫视着朝堂上的大臣们,心里暗自叹气。
都不熟啊…知道名字屁点用没有,完全和人都还对不上号。
忠臣差不多被他父皇除干净了,随随便便杀一个人都能准确无误地挑到为数不多几个顶顶忠心的大臣,不得不说父皇的昏君能力真的是实至名归十分强硬!
说是满朝文武,但大都是些只会用钱不用脑子的贵族子弟在滥竽充数,难得几个有那么些用处的大臣,他们偏偏都是终于人伦礼教的老糊涂蛋子,对先帝死心塌地到了一种至愚至蠢的地步。
孟归进京时虽然杀了妄图篡位的付世道和一众党羽官员,可逆党之根到底有多深广仍未可知。
皇城中净是些细作爪牙,尽管以宁杀过不放过的野蛮方式,好吧,就算是一个冲动不小心屠了皇城,可难免还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
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仍然暗潮涌动,只需一块石子就可能掀起足以淹没这个病骨支离的朝廷的大浪,要想彻底肃清朝堂,还要从长计议。
简直就是破烂摊子。
朝堂上文武分立,个个皆是畏畏缩缩的样子,敛声屏气,各怀心思。
孟归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到底孰逆孰忠?孰毋孰良?孰心怀不甘?孰又心甘情愿?
坐在皇位上孟归第一次感到自己有如此强烈的想要泼妇骂街的欲望,他的头实在是疼得紧,面对朝堂上的这些人,倒还不如在战场拼杀来的痛快,他现在就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窜,胡乱碰壁。
除了自己从西北带来的一队人马,他实在是不知道该信谁好。
孟归不知道自己担不担的起这被他老爹搅成烂泥的天下。
孟归想起来,一个月之前,举兵杀京,本也不是为了救天下。
在草草地商议了重修国策,恢复战后生计这些笼统大概而且不用特意知道谁是谁的事情之后,孟归的第一次早朝才算是结束。
孟归昨夜在望月楼上待了一夜,不曾入睡,不过他此刻也未做片刻休息,下朝后就直接去了御书房。
孟归此前一直在西北,对京都还只是十年前的印象。
认识为数不多的几个大臣也已经是十年前的了,想来还真是十分的物是人非事事休。
任孟归是再怎么的不可一世,他也不得不花大把大把的时间来好好补补政事,十分有目标。
孟归在马上待惯了不习惯乘软轿便走着去了御书房,众人也不敢上前劝,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
到了御书房门口时孟归却骤然停下了步子,他抬起手示意,阻止了正要推开门的宫娥,宫娥立刻哆哆嗦嗦地退下,眼泪都要吓出来了。
只见孟归剑眉微皱,桃花眼中目光凌厉起来,他若有所思,小心谨慎的样子看得殿外的宫人一惊一乍。
殿内莫不是有什么危险?
这种想法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孟归拥有在战场磨练出来特有的警觉,他迎面感到一阵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孟归身侧的王大监王致见状,缩缩脖子,上前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陛下,您这是…这是怎么了?还是快些进去吧。”
孟归没有说话,目光似刀子一样扫过去,一众宫人像被那目光瞬间夺去了呼吸似的,脸色煞白,不寒而栗,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目光,有那么一丢丢的委屈和哀怨。
王致倒是没有害怕,只是无奈地笑笑,再次退回孟归身侧。
孟归缓缓地推开门……
众人噤声,目光不约而同的聚集起来,简直不要太紧张了。
逐渐入眼的有堆得如山高的参本折子,还有,堆得如山高的参本折子……
摇摇欲坠。
众人:……
王致心想,就知道陛下不想看到这个。
孟归在殿内转了圈,大致将布置打量了个遍,还算是简素雅致,只不过墙上挂的画却极不协调,不是年年有余就是大红大紫的牡丹富贵图……十分喜气洋洋。
孟归心想十年下来还真没怎么变,父皇的品味依旧是那么一言难尽。
孟归扶额,眼睛实在是恍得疼。他想叫人来全部撤了去一把火烧了,可转头看了看四周的宫人们,却见他们个个瑟瑟发抖,面色煞白,孟归心里平添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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