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眠（1/2）

没有星月参与的夜色浓稠的如一滩化不开的陈墨，既作不出淋漓尽致的月下观花图，也写不出叫人魂牵梦萦的思乡诗作，更钩不起朝朝暮暮。夜幕之下又仿佛隐匿着一只巨兽，他悄无声息地把所有无声的情绪淹没吞噬，了无痕迹。

惊蛰的风乍暖还寒，剜在脸上也不一定会比西北的寒风舒服到哪儿去。

“这么晚了还不睡？”

一声深沉低哑的声音划破了朔朔风声。

孟归站在望月楼上，一双桃花眼中映出了无尽黑暗中的唯一一星点的微光，笑得不知有多温柔。

“陛下可是要就寝了？”王致闻言立刻精神起来，利索地把缩在衣领中的脖子伸长，凉风猛地贯入使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王致心中感激涕零，终于可以下去了！再这么呆下去可真的是要冻坏了。

在王致炙热的目光下，孟归自动忽视的王致浑身上下散发着的闪闪发光的求生欲，目光还是落在远处的亮光上，他自顾自道：“这么晚了还能干什么呢？”

这么晚了当然什么都不能干，所以陛下我们回去睡觉吧，明天第一天上朝咱得攒劲儿啊！早朝很早很要命的！

不过王致当然不能这么说，他上前轻手轻脚地为孟归披了件披风，此时孟归身上已经批了五件不同规划，不同材质的披风了，王致道: “夜半的凉风毒得很，陛下就算是天龙之身也千万要多注意才好。”

暗示这个风那么冷，再这么吹下去像老奴这种不是天龙之身的普通人会变成老鱼干的！

宫人们纷纷热切点头！我们会变成冰镇小虾米的！

孟归依旧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王致默默地又为孟归加了个火炉，就算是春天，这风还是哇凉哇凉的，而且在这么高的台子上也是要冻死人的啊，老奴都一把年纪了啊。

宫人们暗自神伤。

王致叹了口气，眼泪只能都往心里流。

他的皇帝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和这个表情好几个时辰了，要不是孟归时不时自言自语，王致真的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活像一尊望夫石。

今天又到底不是什么佳节，哪有大半夜上望月楼眺望京都的？

王致极目远眺，果然还是一片乌漆漆麻麻黑的，他疑惑地看了眼孟归，他正专心致志的看着远方，不会是眼睛大小问题吧？

看着皇帝陛下顾盼涟漪的桃花眼，王致眨巴了一下自己豆大的眯缝眼，暗自忖度，嗯，应该不是大小的问题。

“王致。”孟归头也不回唤了一声，王致的小豆眼马上亮了起来，又听他说，“你们都先退下吧。”

王致虽然内心十分纠结而且很想说“好勒！”然后拍拍屁股头也不回的回去休息，可是那必须是得毫不犹豫地说“老奴陪着陛下。”

见孟归不再说话，王致很识相地缩了缩脖子静静退回孟归身后，还好脖子短。

闲得发慌的王大监看了眼孟归修长秀颀的脖子，体贴地为孟归又添了一件狐裘毛领披风。

看上去陛下应该冷坏了。

孟归：……

到底为什么有那么多披风？！

孟归觉得四周充斥着王致炙热的关怀。

“留不留随你们。”孟归指了指脚边围绕着的四个暖炉，“但是必须把这些给我撤掉。”

除非你是想吃清蒸龙肉了。

王致悻悻点头，命人把暖炉撤走了，空气顿时凉下来，孟归见状满意地再次眺望黑漆漆的远方，王致和宫人们的眼泪蛋蛋都要冻成冰霜花儿了。

孟归目光如饥似渴地紧抓着那抹微光，仿佛是治命的神药一般，他一寸也舍不得挪开，那抹微光似乎携着荷香和春风，又似乎带着一曲婉转动容的琴音，天地之间唯有它在给自己一丝清明。

严府云容馆中，烛光花气半空浮。

盛佺气哼哼地回想起严二公子当年如此一脸正经的把自己骗得团团转时的样子，记得那时严舒经常云淡风轻地对自己说“我要一生了无牵挂”。

眼前的严舒现在正与当年同样云淡风轻的态度对自己说:“我要娶妻成家。”

字句清晰，掷地有声，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些。

盛佺知道严舒比谁都来的洒脱，比谁都自在逍遥，就算他再怎么笑傲风月盛佺也还是看得出严舒心中的不甘和落寞，遇到天塌下来，谁都会一时难以承受的吧？

不得不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谁都会痛苦的吧？

怕是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做事毫无后顾之忧的严二公子了，盛佺叹了口气，这谁受得了。

这真是太棒了，反正这自己肯定受不了！

“知衡啊。”盛佺一本正经地看着严舒，“你说，谁会把自家闺女嫁与你堂堂'百花楼主'呢？”

白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晚上跑得比谁都勤快，谁会相信你还是棵清清白白的碧玉小白菜。

“我还能怎么办？”严舒同样一本正经地看回去。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盛佺斩钉截铁道:“不去青楼。”

严舒毫不犹豫道:“绝不可能。”

盛佺扶额:“……”

你去青楼什么都不干真的真的真的不伤自尊么？

“总之，帮我找媳妇儿的事，多谢子玄帮忙了。”严舒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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