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1/2)
盛佺还记得自己初次和严府有接触还是在严父的四十大寿上。
严家向来就是个活在传闻中的世家,严府则是个在传闻中风生水起的地方。
当盛佺随家父初入严府时,确实感觉自己像是悄然入了仙境一般,湖光潋滟,菡萏飘香,假山碧石,廊桥如虹。丫鬟小厮们清一色的浅色衣赏,一批一批码的那叫个整整齐齐,每个人都像是精心挑过的,连个稍胖一点的没有,个个出挑,宛若是仙娥童子。
但是十五岁的盛佺尽管被惊艳到了但是还是和多数人一样并不明白为何严父年方四十就要大操寿宴,那阵势和自己祖父过花甲之寿时比起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根正苗红的盛小公子对严家奢靡铺张的风气好是一番大加鄙夷。
后来,第二年,严父仙逝,严家人都赞严父高寿,还说是喜丧…
再后来,严舒又告诉盛佺,他的大叔父,逝时十八。
他的祖父,逝时而立。
他的曾祖,逝时二五。
……
盛小公子不寒而栗,生生为严父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经。
不明所以的严舒极为感动。
那时的盛佺也只是在传闻中对严二公子有一二的了解。
众长辈口中的严舒是个遗千年的小祸害,浑浑噩噩的“三不公子”,不学无术不思进取不知廉耻,对此人,说一说就可以了,能离多远离多远。
众女子口中的严舒为“百花楼主”,姿容盖世,郎艳独绝的登徒子,成天在花街柳巷浪迹,对此人,看一看就可以了,能离多远离多远。
众同辈口中的严舒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整天沉迷于靡靡之音,淫词浪曲之中,对此人,羡慕一下就可以了,能离多远离多远。
而在说书人口中的严舒愈发沉湎淫逸,严二公子还是风月画本的第一目标。
他的各种风流艳事更是层出不穷,而且家喻户晓,人人嗤之以鼻。
凡是有人聚在一起的地方都必定离不了“严舒”二字,凡两人相见,多都以“严二公子又……”为话题开始,以“哎呦,严二公子那可真是不得了哦!”结束。
总而言之
对于严舒。
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盛佺对于这些离奇又狗血的桃色传闻本来就是将信将疑,可既然能传到这种地步,想来那严二公子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可当盛佺小公子真与传闻中的严二公子相遇时,却发现事实并非世人所传的如此,不单是不一样,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严二公子严舒,“舒”字取之《诗·大雅·江汉》中“匪安匪舒”一句,字如其名,严二公子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确实都让人自发的有一种舒服自在的感觉,就像于霜降中遇一缕春风,于伏暑中得一方甘凉。
严二公子长的自然是无话可说,却不似传闻中的邪魅狂狷,而是一派叫人见之难忘的清雅出尘,温文儒雅,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皎皎兮若幽篁之明月。
盛佺至今忘不了严舒一袭白衣胜雪在采碧台抚琴的样子,清清浅浅的纱幔携着荷香似有似无的飘敖,琴声悠扬和清风相得益彰,而里面的人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真若绿波之中一支遗世独立的菡萏。
世上竟真的有神仙,是盛佺第一个跳出脑海的想法。
盛佺不但没有对严舒心生厌烦,反而与其相谈甚欢,甚至对严舒的才情产生了崇拜之情,不过这一点,盛佺如今是打死也不愿承认的。
不得不说的是,严二公子绝对有超于该年岁的学识和博见,谈吐得体,惊才风逸。十五岁的年纪,必已是可以连中三元,执笔侍君王的大能。只是盛佺至今不曾知道严舒如此惊世之才为何不去参加科举,每每问起来,严二公子都只会一笑了之,盛佺想着,难道不会真的因为命短叭?
盛佺再次想起传闻中的“三不公子”,盛佺唏嘘不已,就是这样清明的严二公子,哪里看的出有半分浪荡子弟的样子?
但是盛佺不知道严舒还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严家二少喜逛青楼这事却是实打实的,盛佺发现严舒白日极少出门,就算出门也几乎是不露面的,但是一到傍晚严舒就会出门溜达,这一溜达就去了勾栏瓦舍。
从未去过青楼或是乐坊的盛佺着实好奇,难不成这些地方的女子竟就这么玉骨销魂?连这样的谦谦君子都无法自持?
这疑惑藏在盛佺心里多时了,只因怕触着严舒难言之处便一直没有提。
谁知严二公子有天却自己找来了,盛佺看着眼前那个气质超凡脱俗的严二公子轻瑶着手中叫“菲菲”的湘妃竹扇,双目含风带月,似笑非笑。
“盛公子可愿随我一同前往聚芳楼?”
聚芳楼,一听便知是何去处了,盛佺看着眼前人畜无害的严家二少,疑惑着点头。
“去看看。”
自己就去看看,什么都不做。
那是盛佺第一次去青楼。
盛佺那时还不知道,什么叫悲惨世界的开端,什么叫大型集体诈骗活动。
所以还相当的天真。
二人且刚入聚芳楼,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郁的脂粉味儿,盛佺不反感脂粉香味,毕竟盛家女眷多,叔叔伯伯妻妾成群,姐姐妹妹更是一堆,他也算是在各种香味中泡大的,可当几十种味道猛然灌入鼻腔时,还是忍不住咳了几声。
双目所及之处都是芬芳。
盛佺暗自皱眉,严二公子文质彬彬的,怎么会喜欢来这种地方。
楼中风韵犹存的鸨母见了严舒便堆满了笑迎上来:“严公子可算是来了,哟,今儿还带了位新客呐,严公子可真照顾我生意~”
“长得可真是玉树临风啊~”说着便挤眉弄眼的上下打量着盛佺,随后目光不知停在了哪里,看得盛佺浑身不自在,她涂了丹蔻的手已经上了盛佺的身,惹得盛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直后悔,转头就要向仍是一副处变不惊的严舒求助。
严舒淡淡道:“晚姨,莫要再闹了,和往常一样,只是带我这个朋友来尝尝。”
鸨母笑着放过盛佺:“好好好,既然是你朋友,那边要好好招待了,二位公子这边请~”
…带他来尝尝…尝…什么?
感情这严二公子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盛佺心中一颤,怕是今日自己…保不住了。
天杀的谦谦君子!
盛佺流泪望天,简直交友不慎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随后高高兴兴的严舒和颤颤巍巍的盛佺便被一群莺莺燕燕引来至一间上等厢房,房中端的是红罗销帐,瑞脑金兽,连灯光的暗的恰到好处,暧昧得很。
待姑娘们都退出去,稍稍平静下来的盛佺始觉出不对劲,他俩大男人,单单在这房中做甚?
看着眼前笑得清纯可爱的严舒,盛佺心中又是一阵大波澜。
二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直至鸨母再次推门而入:“可让公子们久等了,今日天寒,要热着呢,迟了莫怪~”
只见晚姨带着几名小斯端上两壶热好的酒,摆好几碟小菜便尽数退去。只是那晚姨还留在房中,双眼笑眯眯地看着盛佺,不知为何盛佺总觉得那目光……十分的充满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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