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见三人（上）（1/2）
由早已待命的一位公公领着，地位悬殊、与皇宫主人关系悬殊的二人此时待遇却是一样，步行穿过无数风景，绕过无数屋殿，渐入深宫之中。
莫闲沉默而冷静地跟着，知道那些披甲军士便是禁军，朱服侍卫便是辛明阳卫，来往匆匆的几位公公与宫女中，说不定就有几位是内宦卫的人，而以上所有人之中，说不定谁的隐藏身份就是最可怖的辛明阴卫。
脚步停在了一排寻常无奇的宫殿前，周围草色暖人，几枝海棠探身静静地开着。
“太子殿下，御书房到了，还容奴才通报一声。”
辛宁点点头，然后看了莫闲一眼，发现他表情淡然自若，放下心来。
无论先前有多少臆想，但在就要面对那个辛国最强大的男人，临此大事的一刻，莫闲便达到了最好、最冷静的状态。
片刻之后，那位公公从殿中走出，躬身立在门侧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一句话都未说。
辛宁仿佛是习惯了，缓步走进门去。
二人进入殿门之后，那位公公轻轻将门关闭，静静侍候在门前。
莫闲跟在辛宁身后，目不斜视，只用眼角余光便掠过了御书房中诸多细节。
太监宫女共四人静静侍在周围，一排排书架陈列着不知名的古籍，桌椅屏风等所有家具均如整座皇宫般沉淀着淡淡古意，毫无奢华堂皇的气息。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并无意义，因为书桌之前静坐着一个人，一人便夺去了所有的目光与颜色。
那人闭目，衣袍赤黄兼之，鬓角微灰，却又不敢让人判断年龄，容貌与辛宁相似七八分，却多了一种成熟儒雅，只是或许是因为闭目的原因，气质反倒比辛宁还要柔和一分。
但那人睁眼之后，莫闲便知道自己错了。
那人睁眼的一刹那，仿若一朵白玉兰花绽开，但是内芯所在之处，却什么都没有。
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在眼中，于是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上便透出了一股漠然，就如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样。
随着他看了过来，这种漠然便被目光渲染成了孤傲的霸道如狂风般涌来。
原来如此，他不在乎皇宫堂皇与否，也不在乎礼节周全，是因为他认为这些都不值得他在乎。
果然与殿下不同，果然与师父说过的一样，此人极为骄傲，极为无情。
辛宁行礼跪下，没有说见礼的话，然后便站起身来，又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周围侍立的人神色都未变，显然这是那位陛下的习惯。
莫闲自然也跪了下去，而且跪得毫无负担，低眉顺眼地就像是刚进门给公婆敬茶的小媳妇，哪怕是面对身为天命境高手的牧朝寒，他都不曾如此拘谨与小心过。
随后他按照辛宁的暗示，做了同样的动作。
“愚蠢。”
辛中行静静地看着辛宁，十分平淡地说出两个字，仿佛只是在抬头看了一眼天后，评价了一句天气如何。
辛宁静静听着，他知道这是父皇对遇到马贼时自己决定的评价，事况想必是车队中潜着的辛明阴卫上报的，而一身常服步行入宫便算是因此事对自己的惩罚。
说完之后，辛中行拿起案上的一道圣旨与一道密函，挥袖扔了过去，然后对侍候的宫女太监们说道：“都出去。”
宫女太监一声不响地行礼而退，出门之后连带门外侍候着的公公们也离开了，莫闲依然站在原地，仿佛根本就不在辛中行眼中。
辛宁已经十分熟稔地接住了这两样事物，显然这样的场景在以前已经发生过了无数遍，他也经常在御书房受命观圣旨与密函。
“先看圣旨。”
辛宁打开圣旨，细细看完内容后微微动容。
辛中行直接问道：“你怎么看？”
辛宁说道：“石将军正值壮年，功评上佳，前途可期，更是被户大将军所看重。而东方翼虽然曾是东云首屈一指的名将，但五年以来一直在辛明卫中，心性已经大变，再不复当年，估计寿元也所剩无多。”
“结论。”
“换俘，值得。”
莫闲在一旁面色不变，心中明了：是要用东方翼去换回去年被俘的那位忠武将军。
辛中行没有什么表情，说道：“再看密函。”
辛宁拆开密函，随着默读内容，瞳孔逐渐放大。
最后他放下密函，坚定地说道：“父皇，儿臣不相信石将军会通敌东云。”
辛中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辛明卫，不会错。”
辛宁将圣旨与密函放回桌案上，退回原地。
他沉默良久后问道：“那父皇是要用东方翼和石将军来做什么？”
辛中行似乎转变了话题，说道：“你不在国内的这几日，有不少从西楚招徕的人被各方挖走了，当然，其中谨行司的钉子也有不少。”
辛宁敏锐地道：“父皇是想逼西楚那位高太尉与东云为敌？”
辛中行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一丝赞赏，只是极淡，随后便消融在了空气中。
他说道：“李青一直都没放松过对东云的警惕，但高楚逑却总想着怎么对付朕，那朕这次就逼他去面对东云，想来他是不会忘记他儿子是怎么死的。”
辛宁明白父皇的意思，近二十年前，西楚高太尉的大儿子在李青军中为将，与东云一战死在了当时东方翼手中，据说这也是高楚逑与李青两人情谊裂痕的开始。
消息应该很早就被泄漏给了谨行司的钉子，高太尉如今虽然警惕辛国，但想必不会放过昔日的这位东云名将，一定会在换俘之时派人截杀，顺便可以将辛国那位冉冉将起的将星也一同湮灭。
至于让谁的人去执行换俘一事......在父皇将圣旨与密函给自己看的那一刻，已经很明显了。
辛中行看了辛宁一眼，说道：“还有一件事要让你知道，朕欲扩充百骑至千骑，增设左右两个郎将，各自领招五百人，这两个郎将就从如今有军籍的年轻人中选。”
闻言，辛宁瞳孔骤然一紧。
百骑选自羽林军中的精锐，堪称禁军中的禁军，如果说辛明阳卫是皇帝的一副甲胄，那么百骑便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这支禁军的地位可想而知。
新郎将要从所有派系中的年轻人里选，很明显是为了能为新皇所用，可以说这是将千骑作为了争嫡的第一个战场。
您还真是大方，辛宁心中有些嘲讽与苦涩。
辛中行收回漠然的目光，说道：“退下吧。”
他同自己的儿子统共便说了这么几句话，而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莫闲。
辛宁转身之时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惊意于心中升起。
莫闲本是一介白身，随太子返回辛都，却被召入宫于御书房内与皇帝及太子三人独处，这个消息借由宫人很快便会传遍整个帝国的上层。
东宫六率是必定要参与千骑郎将之争的，不然千骑必然为成为大将军户广囊中之物，而秦统领那边已经将莫闲加入六率军籍，兵部可查。
父皇此时将莫闲推出来便是相当于钦点他参与争夺，那么他用不了多久便会成为所有势力的关注对象，甚至是众矢之的。
如此一来，自己对于夺嫡之事就必须全力以赴了，不能让他被朝中势力所淹没。
辛宁默默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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