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草原事（1/2）
辛国民风开放，虽然从近千年前的辛国太宗皇帝开始，每次新皇登基几乎都伴随着一场腥风血雨，但对于寻常民众来说却少有什么影响。
尤其是当今的辛国皇帝辛中行，据说十五年前是踩着自己亲弟弟坐上皇位的，登基不久之后就以相当老辣的手段稳固了朝局，严密地控制着帝国上层。
但或许是因为陛下极为好名，又或者是因为下层民众不被放到眼中，从压力来看，普通民众的生活要比官员们幸福上太多太多......
在此背景下，温饱甚至是吃撑了的人们便开始追求精神需求了，市井之中话本小说盛行，朝中几乎所有才貌双全的青年才俊们都难逃成为素材的命运。
甚至据说皇帝陛下的密探机构排列辛国人才榜单时，都参考过每个人在市井中流传的小本子的种类与数量......当今太子殿下由于身份、远播的贤名与谪仙般的身姿样貌赫然名列第一，在其十四岁的时候故事都写到了二十岁。
怀中这本书还是莫闲当年来狼原前从辛国带来的，陪伴了他无数个空虚寂寞冷的夜晚，让他完成了从喜欢纤细少女到纤细美人再到纤细少年的转变，而如今如书中角色，也可是说梦中情人一般的人物就在眼前。
这么一想，莫闲坐到车厢里之后看向辛宁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眼睛就像是凸透的水晶珠子，熠熠地仿佛随时能生起火来。
秦主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上一个用这种眼神看我家公子的人断了三条腿，不知道现在接好了几条。”
随后他顿了顿，又说道：“是我动的手。”
莫闲闻言陡然一僵，再看向辛宁时竟然生生有了几分待命的铁血军人的味道，一脸肃穆地问道：“不知公子有何事要问在下，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辛宁有些震惊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将一杯茶放到他前，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说道：“不用紧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就是想问问现在草原上的形势。”
“木老头跟我说了，公子您的车队是要去第三可汗和鲁阿太师所在的部落的，那就从那边的消息开始说起吧。”莫闲渐渐放松下来，砸吧了一口茶，虽然没品出什么滋味，但这青烟瓷的杯子看起来确实是极为贵重的。
“第三可汗与太师又要结亲了，婚期就定在今年，不过具体的日子还没确定，毕竟大婚相关的准备还得靠咱们这些商队。”
辛宁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看着莫闲微笑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第三可汗与太师之间的第四代通婚了吧？”
莫闲毫不客气地斜倚在宽敞的车厢里，目光在辛宁白皙的手指与润玉般的杯璧上流连了一会，再次将思绪从怀中书里某些情节中撕出来，说道：
“看来公子对第三部落还是颇为了解的，公子记得可是一点都没错，从几十年之前大雪山沉寂，金帐解散，这确实已经是太师与第三可汗之间第四代通婚了。当然，哪怕咱们中原勾栏里的鹦鹉都知道，历代第三可汗只是历代太师的傀儡。”
中原四国之中，西楚与东云皆靠近大陆北方，两国南北边境之间的气候环境大相径庭。越是靠近北方，树木越是稀少，且多针叶而耐寒，至于北境以北，几乎全部是茫茫草原，便是狼原。
狼原之上生活的人多被中原四国之人称为蛮人，以游牧为生。雨季水草丰茂，蛮人便储备养兵，而到了旱季干枯雪落，蛮人便会南下“打草谷”，草原不宜农耕，那么这个“谷”自然就是掠夺的粮食，为此东云与西楚自建国以来与蛮人的纷争就未停止过，极有规律地开始于中原秋收之后，结束于草原旱季结束之时。
狼原深入数千里，便连枯死的草也见不到，尽是茫茫白雪，当你踏上白雪之时，抬头远眺，可见巨山朦胧于冰雾之中，不见山势如何，只见大雪满山。
已经存在了数万年的大雪山，终年冰冷之下不知道藏了多少奇珍异物，诞生了多少传说，但就算是境界再高深的修行者也不敢生出染指之心，而起过贪念的人不是化作了冻骨就是成为了雪奴。
因为这是大雪山，大雪山上有狼神，狼神就是长生天的化身。
狼神啸然而立，山上之人皆为供奉狼神而存，狼侍与雪奴每一年下山便是向整个草原带去狼神的意志。自草原蛮人金帐王庭以下所有部落全部虔诚以待，从未有过阳奉阴违，金帐可汗的继任需要大雪山的承认，历代金帐以狼为图腾，草原最强大的勇士们会被称为“狼群之子”——狼原的“狼”就是狼神的“狼”。
直到数十年前的某一年，金帐王庭没有迎来大雪山的使者，第二年，第三年也是如此。
第四年金帐可汗病故，一直被他视为骄傲，那些“狼群之子”的儿子们真的生出了狼子野心，没有理会他遗嘱下那个没来得及被大雪山承认的可怜幼子，为了争夺统治权将整个王庭打得四分五裂，分裂成了数个部落，西楚和东云的北方边境却因此与过去相比安静了太多，如今打草谷的也多半是些要给大部落进贡的小部落。
现在的第三可汗便是当年那位幼子的后代，鲁阿便是当年扶植了那位幼子的太师的孙子。
听到“咱们中原”这四个字，秦主事诧异地看了莫闲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莫闲的身份，也注意到他随身带着的一条烧焦死鱼模样的武器竟然是把剑，而不是草原人惯用的弯刀。
看着自家殿下丝毫未变的表情，秦主事心想怪不得殿下会对这小子感兴趣。
“之前还有风声说同盟的第二可汗想分别与太师还有第三可汗联姻，然后鲁阿马上就要嫁女儿去占未来的可敦之位。”不知道是感慨还是什么，莫闲补了这么一句。
看着莫闲皮袄上颜色难以形容的粗羊毛和白丝绒的垫子亲密接触着，就像是要传染过去，秦主事眉头紧蹙地喝了口茶，像是用心感受着其中苦味，说道：
“关于第二可汗的消息应该是假的，说不定就是东边的第一可汗放出来的，鲁阿这做法还真是白痴至极，看来他与第二可汗之间多多少少应该要生出些间隙了。”
莫闲有些不以为然，挑了挑眉毛，却没有说什么。
他看得很明白，鲁阿的做法表面愚蠢，实际大有深意，他很清楚草原上的局势：不管同第二可汗生出什么间隙，对抗第一可汗的大同盟都不会被触动，所以鲁阿这么做是在藏拙。
辛宁同样也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若有深意地看了莫闲一眼。
莫闲有所察觉，心中微惊，然后眼珠动了动，装傻似的冲对面眨了眨眼。
辛宁没有说话，嘴上笑意更浓也更温和了些。
莫闲感觉有些遭不住了，把躺姿端正成了坐姿，低头轻咳了几声，随后抬头直视辛宁的眼睛开口道：“还没请教公子尊姓大名，不知可否告知？”
心念微转，辛宁依旧看着对方的眼睛，没有立刻回答，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对自己这行人的身份似乎有所怀疑。
莫闲静静地等待着，直到感觉对方那一瞳秋水仿佛要将其中倒映出的自已淹没，才稍稍偏开目光。
偏开的一瞬间他心中暗恼，一是因为自己喜欢看人眼睛判断话语真伪的习惯：自己在怀疑或者说期待些什么？二则是因为——自己怎么就怂了呢。
“可以叫我向默蝉。”随后他听到了回话，声音依然飘若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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