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后（1/2）
辛国兴鹿十六年四月的某一天，狼原迎来了雨季的第一场雨。
狼原是这片草原的名字。
虽然小雨淅淅沥沥，不足以洗去土壤中新生嫩绿头上仍存的那片苍黄，但是被中原四国称为草原蛮子的原住民们很满意，将沾着水珠的草芽捏烂放在鼻端嗅了嗅，没有去磨刀擦弓，也没有再往南方看一眼。
清晨，站在狼原与西楚交界的边缘，这块叫乌木里的草甸上的木黎也很满意。
沾了雨滴潮湿气息的奶干不似往日般干硬难嚼，因此他咀嚼着的嘴巴越抿越开，眼睛越咪越狭长。当然，也或许是满意于从远处越走越近的车队就是这次的雇主。
三辆大车都是西楚商人顶格的规模配置，每辆大车配十六匹西楚乌蹄马，乌蹄马脚力不如草原马，但耐力犹胜之，其余的数十辆小车虽然样式、新旧参差，但也不是随便的商人可以拿出手的。
同样出自相邻狼原的西楚国，做了近二十年中人的木黎眼睛足够毒辣，通过马车的配置，三辆大车上隐隐约约某个西楚大族的徽记，以及百余名随行的护卫，判断出了这些商人的实力。
车队还未完全近前，木黎就向唯一的跟班打了个眼色，老远便一脸热情地牵着马迎了上去。
这跟班穿了一身皮衣皮袄，头发有些乱如脚下的野草，遮住了一部分面目却难掩其上的少年稚色，嘴中叼了一根细长的草芯，随着脚步一摇一坠。
“刚刚换季儿，都不看看草原上安不安全，就这么来了？”
跟班少年打了个哈欠，眯了眯眼将眼泪挤出来，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车队，模糊不清的声音从嘴唇中传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草芯的摇摆频率丝毫未变。
“啧啧，不说这些护卫，看这车辙深浅不一，若真是西楚大族......”
只两句少年就停下了话头，因为木黎严厉地瞪了他一眼。
木黎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恢复了一脸的喜笑颜开，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用只有自己和莫闲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在中人这一行里干了二十年，赚了不少钱，名声也是最好的。”
他挥手向远方骑马前来的护卫招了招手，然后继续说道。
“这当然是因为我的眼中就只有钱，从来就不管和钱没关系的事。所以我才能干这么久，而且从来就没出过什么问题。”
“就像我从两年多以前认定你适合吃向导这口饭之后，虽然知道你来历不一般，也一句都没多问过，连你莫闲这名字是真是假我都懒得管。”
“但既然你性情向来与你这个名字相反，所以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叫莫闲的跟班少年耸了耸肩，然后毫不浪费地顺着动作伸了个懒腰，没有解释自己才懒得起假名字，心想刚刚那只是些没睡醒时的碎碎念，不理麻烦地把钱赚了自然是最好不过。
……
“进了这块草甸，就算是狼原地界了吧。”
车队中心的一辆马车中，有年轻人若浮云般的声音顺着木帘从车厢内流出了一丝，便让雨后的春风仿佛如中原花开时节般温暖。
“是，殿下。”另有中年人粗粝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
“当日我刚寻回辛心，就遭遇了截杀，而辛心刚回到辛都，我便被父皇遣了出来派到狼原，偏生理由还无法拒绝，看来五年过去了，父皇还是放不下这块心病。”
“陛下英明一世，怎么就偏偏信了钦天监那群神棍的话，小殿下怎么可能是当年那人的转世。”
中原东云、西楚、南穆与辛四国当中，提起殿下二字，能进入世人脑海的年轻人就只有两个，辛国的太子以及南穆那位骄傲的公主。
车厢中的声音是男声，毫无骄傲的味道，而且再结合谈话内容来看，身份便很明显了。
以国为姓，以宁为名，太子殿下姓名辛宁。
辛宁沉默了片刻，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招贤令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我从西楚招徕的人现在也都应该进了辛都，也不知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会被父皇埋下多少钉子。”
中年人看了辛宁一眼，说道：“终究还是殿下您的心肠不够硬，如果您愿意撂下陛下在草原上的安排不管，相信陛下也不会强迫。”
辛宁同样看着对方说道：“计划如果能成功，辛国与西楚的边境会安静很多，我们能少死不少人，你让我怎么能够拒绝。父皇或许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是我不行。”
随后他感慨道：“现在想来，父皇就是算到了我不会对这件事放手不管，才安排好了这一切。说到这里，我又不得不佩服父皇：虽说我们用了西楚向家的名义，但若不是父皇的安排，我们要经由西楚运这些军需物资给他们的敌人，恐怕没有这么顺利。”
“能在在西楚那位大将军李青的眼皮底下……陛下到底还是陛下。” 中年人语气中多了一丝惧意，不知道是对谁。
话锋一转，他语带几分怨怒说道：“不过不只是小殿下，现在连殿下您都不被待见了，一共就两个儿子，都同敌人似的，就算是在皇家，我也从来都没听说过这样的父子关系，陛下脑子……”
听到这里，辛宁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中年人噎了一下，然后说道：“……陛下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父皇的想法哪里是能随便就让人猜到的。”
辛宁说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顺利把狼原上的事情完成，然后尽快赶回辛都。”
“尤其是这路上的时间，越短越好，所以我们找的向导一定不能出错。”
中年人转头，向紧闭的车门看了一眼，像是要透过漆黑的木板看到车队遥远的前方。
“殿下放心，让古裕去找向导应该不会有问题。他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
站在那辆与三辆大车相比毫不张扬、通体黝黑的马车前，中年人看着面前二人，平淡问道：“你们就是向导？”
语调不如何重，声音不如何大，但木黎却听出了其中的威势，心想此人应该就是车队的主事，于是赶紧走了数步，离近了一尺，语气恭敬地回话：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