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2）

程应听完这句话，又顿时没了兴趣——这关他什么事？

这种话听起来就好像是期待着人往下问一样。程应是这么觉得的。可是他并没有什么闲心和这个一面之缘、看起来亲切温和的医生聊什么有来有往的家常话。

就算是有什么关系，也是上一辈人之间的，隔了一层，显得不尴不尬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本来他今天应该在XT通宵一夜，直到天蒙蒙亮再回家睡一个白天——就好像自欺欺人，他回家倒头就睡，醒来就走，没有分分秒秒相对，那个房子的生硬冷漠就能从他的身上挥去一样。

他心里觉得这医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是在这里，的确比回那房子好。

至少，在这里他的确是个外人，所以感觉孤寂是理所当然的，那在自己家呢？不，那能算是个家吗？

一时沉默，沈意眠已经合上了药箱，看了眼程应脸色发白的样子，问道：“你晚饭也没吃吧？”不等程应回答，就自作主张地打开柜子，拿出了一把面，“太晚了。给你下碗面？”

程应胃里火烧火燎地很难受，却不想吃东西：“不用。”

但那句话似乎并不是个问句，沈意眠充耳不闻一样地烧了水，兀自忙活着，那胖猫小意吃完了猫粮，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又往程应身边蹭，程应愣了下，终究还是俯**去摸了摸那摇头晃脑的小东西。

温热的，柔软的。甚至还能感觉到细细的呼吸，生命的味道。这小东西一点也不认生，对于程应身上的冷漠乖戾熟视无睹，惯会撒娇讨宠一样，在程应并不熟练的抚摸之下滚了滚，四肢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来。

“好了，吃吧。”沈意眠熄了火，转过身来，将一碗面搁在程应面前。一碗普通的水面，上面还撒了细碎碧绿的葱花，还十分周到地加了个鸡蛋。粗糙的香味随着温热的蒸气升腾弥漫，一股脑儿地凑到程应的鼻尖。

程应刚才还不闹别扭的胃顿时被勾起了原始的欲望，先背叛了他不情不愿的灵魂，他呆呆地接过筷子，机械地低头开始吃。

厨房暖黄的灯光倾洒在面前少年的头顶，打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刚才还在酒吧里面无表情揍人的男孩子一下子就变得柔软起来，他毕竟年轻，面部轮廓虽然有棱有角的，眉毛粗黑浓重，像两道匕首，底下的深黑眼睛里也毫不遮掩，锋芒尽现。

但是此刻，眉眼都垂了下去，专心地盯着眼前的一碗普通的面条。戾气与尖锐被收进去，看上去也不过就是落寞单薄、早熟叛逆的少年而已。

沈意眠伸手：“你吃。手机给我，我去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程应动作一顿，声音又冷了下去：“不用。她不在。”

沈意眠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坚决，回想起白天那母子俩在医院里的别扭样子，声音温和下来：“那......好吧。”他伸手滑开手机，顾女士的消息满满当当的催命似的一条又一条——

“在哪呢？”

“回家了吗？”

“有事没事啊？”

“不是说好了视频给我看一下的吗？”

沈意眠一边失笑，一边动了动手指准备回复，就在这时，程应突然问：“沈医生，你对别的病人也这么体贴吗？”顿了顿，“况且我也并不能算是你的病人吧。”

他的头微微低着，看不见他的眼睛，声音也听不出情绪。

沈意眠笑了笑：“在路边看见个需要帮助的人也不能袖手旁观啊。更何况邵姨和家母是好友，正好顺路碰上，怎么能不管你。”

程应低下头，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心想：“哦，那你可真是个见义勇为的活雷锋。”

沈意眠回复了一句“到家了”，那边顾女士的视频电话立刻风风火火地拨了过来，他交代了一句：“吃完碗放水池就好，我来收拾。楼上第二间房间空着，不早了，你去洗洗睡吧。明天我送你回家。”

说罢他就一边按了接受的按钮，一边走开了。沈意眠背对着程应，拉开落地的玻璃门，往阳台上走，嘴里无奈而又温柔地说着：“妈，我说没事吧，真的，您老操什么闲心......”

月光柔柔地铺了他满肩满身，给那个人镀上了一圈清澈的银晖，他的衣摆在夜风里轻轻地起伏，影子越过阳台，拖到了房间里的地板上，修长有型的一撇。

程应吃完了面，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不客气地把脏碗搁着，自己拧开水龙头洗了。他其实没怎么洗过碗，姿势很笨拙，还差点手一滑把碗砸了。他不服输地和那碗斗争了很久，才洗干净，放进碗橱里。

他往阳台上瞥了一眼，沈意眠还没打完电话。

程应僵立在原地片刻，感觉这个时机他应该没有三头六臂再把自己抓着，应该是个逃跑的好时机，现在就应该干净利落地摔门就走。XT虽然现在被砸得一片狼藉，但想找个地方鬼混一夜还不容易吗？

但不知怎么地，刚才吃下去的面像是变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往下坠，连身体也如有实质地沉重起来......低头一看，原来那胖猫不依不饶地蹭着他的腿，娇滴滴地喵呜了一声，见撒娇对象不理自己，得寸进尺地在他裤腿上留下了一串粘哒哒的哈喇子。

程应：“......”

原来不是胃里坠了个铅块，而是腿上挂了个碍事的部件——也不知道沈意眠怎么养的，这扎实的重量，比铅块有过之而无不及。

主人那么得体知礼，养出来的玩意儿怎么这么不客气？

他木着脸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往门口走，弯腰把猫抱了起来。

这一夜，特别短也特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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