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找人（1/2）
季熙被承六救了下来，整个人被按在了那块岩石的平台上喘气。他难受地把脸埋在地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形形色色的人影消失了几瞬后又开始重现刚才的场景。虚幻的男男女女呼朋引伴地坐在一块，互相谈论着才子、诗词与首饰。
“曲三娘，你手上这银铛好漂亮呀！”
季熙微微抬头看去，那个鲜活的曲三娘正有些得意地把手腕拿起来炫耀，表情调皮又骄傲：“怎么样，好看吧？”
旁边有人道：“上回我路过珍宝楼看到这款，价格可不便宜呢。”
“不是珍宝楼买的啦......”曲三娘有些不好意思，又开始和对方说些谦虚调侃的话。
季熙怔怔地望着她盛开的笑靥，心中涌上一股莫大的怆然。
这少女就因旁人的不信任，便主动没了一条性命，她的魂魄到了地下可会有怨？
而少女的父母双亲，痛失爱女，余生过得又是怎样痛苦的日子？
季熙七岁时因意外成了孤儿，从那时起他便明白，接受亲人的死亡是件多么不易的事情。自闭、轻生、痛心、悔恨，等等情绪如影随形地在他心里驻扎了好几年，才逐渐在他人的关爱下慢慢淡化。于是他一向都看不得那些家庭破碎的悲剧，眼前景象只要略一联想，便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随即而来的又是故事的重演：那串银铛被认出，昔日姐妹反目，领头者咄咄逼人，围观人群说着怀疑的风凉话......孤立无援的曲三娘一步步被逼到了千夫所指的境地，最后又是决然一跃——
季熙闭了闭眼：“出来吧，你想做什么？”
四周再次开始重复曲三娘死前的一切，而他看着这些无法交流又无法触碰的幻影，只觉得整个人都充满着说不出的抑郁和焦躁。
“你这样问能有用？”承六问。
季熙表示自己只是试试，强自按下情绪，继续对着半空朗声道：“你是曲三娘，还是她的家人？你应当不只带了我们来过此处，最终却还是找到了我们，是因为之前来的人，哦不，是因为之前来的妖怪都没能做到你的要求，所以你把他们都杀了吧？而你找各种妖怪的目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想让他们帮你为曲三娘报仇？”
四周的男男女女突然都停了下来，嘈杂的吵嚷声也瞬间退去，那些幻影如轻烟般散开又聚拢，在两人面前十步左右的位置凝成了一个妇人的模样。
她身量颇高，却瘦得像根竹竿，穿的衣服像是几十年前流行的适合年轻女子的款式和颜色，搭配她如今这张脸很是奇怪。也许是年纪大了，这妇人的头发白了一半，脸上也已挂不住肉，眉毛又细又陡，颧骨突出，嘴角下垂，看起来便是一副凶狠的苦相。
果然是个蜃妖。
她细眯着眼打量着季熙和承六，鼻孔里“哼”出一声，对季熙道：“你这后生倒是聪明，竟能从岸边摸到此处，还说出方才一番推测，可见是个有本事的。”
季熙冷静道：“若不上来这岛，又会如何？”
蜃妖嘴角微咧：“若到不了此处，说明不是年纪尚小，就是头脑欠佳。这样的妖让我吃来补充妖力正好，死了也不可惜。”
季熙皱眉道：“你这便是不讲道理。”
蜃妖冷笑道：“你我都是妖，还讲什么道理？就算是人，不也都是弱肉强食，空口杀人吗？”
季熙心下不适，但还是问道：“曲三娘是你什么人？难不成是你女儿？”
“没错！”她的目光中迸发出了刺骨的痛意和仇恨，“我唯有这一个女儿，却被人害死了！我找到她的尸体魂魄，每日都反复看她生前的记忆，二十多年来几乎将这些害死她的人都杀了个精光，连这伤心之地都给毁了。可眼下还差一人我未得知身份，也找他不见。”
她直勾勾地盯着季熙和承六二人，只盯得二人毛骨悚然：“你们的原形为何？可有什么天赋神通能帮我找到此人？若能找到，我全数家当都双手送上，若找不到，那我便只好......也送你们去死了。”
蜃妖最后的话说得又轻又寒，在黑漆漆的夜里混着水汽漾开，激得两人都打了个冷颤。
承六怕季熙又冲动之下说出什么大道理来惹得对方不高兴，立马先上前一步道：“你说的是哪个人？”
妇人一挥袖，那个一直坐在曲三娘身后，看不清脸的中年男子便出现了，同时响起的还有那句轻笑：“花大力气？那就是说，要她以死明志咯？”
“就是他！”蜃妖咬牙切齿道，“就是他最后送了我女儿去死！我要将他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季熙仔细看去，这男子只有隐约模糊的一个身形，根本看不出样貌年纪，由于是坐着，也无法判断有多高。这几乎相当于没有任何讯息，简直让人两眼一抹黑。
“等等，你刚才说，之前那些人，都已被你杀了？现在你要杀的是最后一个？”季熙突然反应过来。
蜃妖冷笑道：“怎么，你怕了？”
季熙看着陷入疯魔的妖怪，心下也不是滋味，只问她：“若这最后一个也让你杀了，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蜃妖恶狠狠道：“小兔崽子问这么多做什么？我做事还要向你说明一番不成？”
季熙敏锐道：“你能活到现在，说明你一直以来并不想随你女儿而去，可待你报完仇，你还是这般想法吗？”
“我是何想法又与你何干？”蜃妖道，“难道你还要来劝我两句不要轻生？”
她的表情很是讥讽，看着季熙的眼眶却有些发红。
季熙点点头道：“你若真有这样的想法，确实是不该。你女儿这一跳，便是因为当初没有能劝她的人，你若有样学样，也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那又有谁来为你报仇呢？”
蜃妖面上的表情凝住了，好一会才大笑道：“有趣！有趣！现在的小后生倒是和我以前遇到的大不相同！”
她笑着仰起头，脸上的泪珠滚滚而下，不多时喉头便已哽咽：“你方才跳出去想救三娘我也看见了，三娘当初若是能遇到你这样的人，她便不会死，夫君也不会郁郁而亡。那些人......那些人虽说是人，可心却比我们妖怪还冷还黑......”
季熙也有些不是滋味地看着她：“但你这般行事，也未免太过偏激。如今国师一直管着妖怪杀人的事，我不知你是如何躲过他的耳目的，可如今叫我碰上了，我便不能装作视而不见。待天亮后，你随我去让国师论断罪行，可否？”
承六听了这话，稀奇地瞪大了眼睛。这家伙一面劝着说不要轻生，一面又让人去自承罪行，这般说法也不怕叫人用乱棍打出去？
没想到这蜃妖竟直接点头道：“我的确是活够了，若带着罪行自尽死去，下辈子恐怕依然只能做只鸟兽爬虫，让国师为我制定刑罚，偿还罪行也好。”
但她随即又道：“可杀这些人，我却从来没有后悔。他们害死了我的三娘，又间接害死了我的夫君，根本死不足惜！如今，他们之中也只剩这一人了，我只要达成所愿，就立马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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