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醒来（1/2）
二月初一，赵慈星一早就来到了楼外楼三层最好的包间，静等着越苍澜的来访。
其实，由于季熙从正月十六那日之后就再没出现过，所以赵慈星也不确定自己的话到底有没有被对方传达，可眼下她除了等待也别无他法。
搬到九宫宅后，她的房子走过水，也淹过水，院子里塌过，屋子里陷过，瓦片被吹烂，窗纸被震裂，这些也就罢了。
可是走水那天烧死了一个喝醉酒的马夫，几天后水井里摔死一个洗衣服的仆妇，昨天又有一个婢女被马蜂蜇成了重伤，如今正躺在床上不知生死，几个大夫来看都说回天乏力，建议准备后事。
这些下人很多都是宫里出来的，签的身契还不到解除的时候，此时想走都没法走。整个府里人心惶惶，赵慈星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有人面色愁苦，如秋天叶子似地打着蔫。
她从凭栏处俯瞰着西湖，初春的杭州有种透亮的美，天光云影徘徊，草木鸟兽活泼，空气微微寒凉，站在高处实在是令人心胸开阔，忘却烦恼。
“公主，您别站那么外面。”从芊有些担忧，经历这许多事后，她现在生怕眼前这栏杆会突然断开，人会掉下去。
“没事的。”赵慈星淡淡道，“你看这些日子以来，我可有过危险？”
“那也不能不防备呀......”从芊小声地说。
店家小二打开包间门，给她们送上了备好的点心。
“据说这家酒楼上菜有些慢，你们饿了就先随便用些吧。”赵慈星招呼身边人道。
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看着包间里这仅有的一张桌子几盘点心，面面相觑，踟蹰着不敢上前。
“怎么，公主赏你们的，还嫌弃？”从芊竖起了眉毛，凶巴巴的。
“不是不是......”几名侍卫连连摇头，向公主道谢。领头当值的大汉走过来，拿走一碟给手下人分了。
赵慈星眼睫微垂，丝毫不介意手下人之间的小口角。
“你看，”她靠着凭栏，语气轻松道，“那片云像不像一只小猫？”
从芊抬头张望，一脸茫然：“公主您在说哪儿呢？”
“就我们头顶上这片。”
从芊看到了，也高兴地叫嚷起来：“哎呀，还真的像！看这长尾巴，大脑袋，还有四只爪子！”
主仆两个对着一朵云指指点点，突然听得身后“扑通”一声，是人身体磕到桌椅碰撞的声音。回头看去，一个侍卫正呼吸急促、满脸通红地倒在地上，双手无意识地乱抓，扯到了覆盖到桌腿的桌布，一拽就拽翻了整桌食物，瓷碗瓷盘乒铃乓啷地碎了一地。
“小五！”边上的几名同伴急忙围上去，把这名侍卫翻转过来。
“怎么回事？”
“是中毒了吗？”
“坚持住！”
赵慈星吓了一跳，随即便意识到这又是躲不开的厄运，她绝望地闭了闭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苦意，立刻开口道：“小七，快去请大夫！”
一个侍卫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其他几个侍卫则试着用学过的急救办法开始给发病的小五催吐。
“啊......啊......呕——”
不多时，包间里便充满了难闻的气味，病人那痛苦的声音也折磨着其余几人的耳朵。
“公主......咱们要不要换一间？”从芊小声道，“一会安王殿下来了，这幅场景也太无礼了。”
赵慈星点点头。从芊“嗳”了一声，立刻就要去楼下找掌柜，可一开门，那刚刚才离开没多久的侍卫小七便拖着一个人冲了进来。
“这是离得最近的大......大夫！”他弯着腰扶着墙，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先用着，我再......再去找！”
几人看向这“离得最近的大夫”，竟是个妖媚得像个狐狸精似的年轻男子，他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新款杭缎红色圆领袍衫，衬得人皮肤雪白，只是衣服被拉得歪歪斜斜，头发也有些乱，手上还拿着一双筷子，显然是正吃饭时被硬从席位上拽起来的。
小七把人留下就跑没影了，而剩下几人既焦急又尴尬，甚至还有一点怀疑，正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开口时，只见那男子将筷子往旁边桌子上一搁，转过身朝几人道：“在下不才，但也已学了十年医术，不妨让我先为这位小哥看看？”
赵慈星不会医术，可她从小居于皇宫这等复杂的地方，识人观人的本领是一等一的好。她见眼前这人虽长相艳丽，举止却并不轻浮，衣着打扮也是落落大方，看起来显然颇有教养，心下顿时也放心了三分，立马道：“那还请你快给他看看。”
男子走到小五身边蹲下，翻开他的眼皮，又摸了摸他的脉，不多时便宣布：“这是吃了发物所致。”
“去楼下问后厨要一晚绿豆汤。”他对一个侍卫说道，又从怀里掏出一卷银针，挑了几根不同粗细的，朝小五的天府、云门等疏通肺气之穴扎了下去。
小五的呼吸顺当了不少，可喉咙依旧堵着，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银针留在穴位上，男子又掰开他的嘴看了看，道：“我再为你开副方子。”
“快去拿纸笔！”赵慈星一声令下，又有个侍卫噔噔噔地往外跑。
拿来纸笔后，男子开了药方，给小五灌了绿豆汤，侍卫去抓了药到这厨下熬好，直到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准备给人喂下时，小七才又带了个白头发老大夫进门。
“公主，这是旁边报思坊医馆的大夫。”小七一脸焦急道，“小的不认路，所以去得久了，小五现在还行吗？”
老大夫一路被背着过来，不费力气，中气十足，一到屋子里立马问道：“病人是哪个？”
围在小五身边的几人迅速散开，连汤药都没来得及喂。
老大夫走过去，正要检查病人，视线余光却扫到了站在边上的年轻男子。
“六儿？”老大夫惊讶道。
“江老。”承六也向他打招呼。
“你已给人看过了？”
“只差服药了。”
老大夫立马表现出了十足的信任：“那还愣着干嘛，赶快服药啊！”
“您不再看看？”
“嗨！你的医术早就胜过我了，只不过是平时捧着我这个老头子罢了，我难道心里没数吗？”
说罢又看到边上放着的那碗汤药：“还不快给人喂下！”
几个侍卫呆愣了一瞬，立马又七手八脚地围了上去。
小五喝了药后平静了许多，几人又去楼下其他店铺买了两床被子，铺在地上，再让小五躺在上面休息。
“这是......救回来了么？”赵慈星还心有余悸。
“救回来啦！”老大夫道，“幸好六儿离得近，要是晚个半刻钟，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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