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赏（1/1）

“小硕！”曹冲穿着一身新衣服欢欢喜喜地冲我跳过来。我龇牙咧嘴：“谁让你学你老爹了？我比你大一轮！”曹冲说：“我们大家就等你呢！话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牵着他的手往前走：“被赶回来了呗。我老娘一见我就没好脸色。”我进去才发现院子被装饰过一遍，郭嘉坐在左边，我哥半躺在他膝盖上，拿着酒杯，倒真有醉卧美人膝的风流之态。郭嘉穿了身青色的深衣，黑色的头发披散下来，皮肤也是冷白色的，看着背影，的的确确像是个姑娘。贾诩一头白发，就随随便便地绞在后面，披着件白狐皮的披风，那家伙看上去有些无聊，趴在桌子上玩几个空杯子。荀彧看上去仔细打理过了，显得很有精神，腰佩双印，丰神俊朗。荀攸还是和去年一样，缩成一团，走进来才发现这家伙今年更过分，直接把被子抱过来了，缩在里面。程昱今年倒是没来，估计是看他不上道不打算带他玩了。

我还没进去，贾诩这老头一看见我精神就来了：“黄丫头！黄丫头！”我觉得他这么激动准没好事，果断往荀彧那边挨。荀彧身上的香味总算正常了不少，是股很好闻的暗香。我笑道：“若有若无美人香？”荀彧笑一笑，贾诩叫嚷着：“死丫头，一来就知道勾搭文若。”我说：“你吃醋了？”贾诩说：“你可扯吧。”我问他：“你家绣绣还蹲外面呢？”贾诩说：“不关你的事。诸葛妖精没跟你一起回来？”我说：“人家回家过年，来什么？”我说着扫了一眼我哥和郭嘉：“天天看这两家伙在眼前晃你还没看够？”贾诩说：“呵。等会儿钟繇也来。”我和钟繇不是很熟，准确地说，还没好好看过：“不是吧？”贾诩说：“钟繇人特别好，就和只小白兔一样。你说这么单纯个人，怎么就被荀老鬼这种居心不良的人拐跑了。”我说：“你就别想东想西，小心两头脱。”

我刚填了几个糕点下肚，钟繇就来了。他沿着走廊走过来，前面的一部分头发向后束在后面，后面的头发自然垂下，穿着一身蓝白的长衫。他的脸是玉一样温和的颜色，和郭嘉的冷色不一样，是那种极为自然和气的颜色。这个人像是暖玉一样，不食人间烟火，就是在师门仙家，也极少看见这样脱俗的人物。这样的人让人觉得他应该拿着玉萧吹箫引凤，然后就自从乘凤而去，人间绝响。他已经不是个年轻人了，身上的气质却像是被时光扣留，兀然一揭开，香了满园。君子如玉，大抵此意。

我正看得入神，贾诩拿手在我面前毫不客气地晃了晃：“看你对面。”我这才回过头来，看见荀攸坐在黑暗里幽幽地看着我，他那双眼睛就像古井一样往外冒着寒气。在坐的这些人里，我不想惹也不敢惹的，荀攸排第一，郭嘉第二，贾诩第三，荀彧最后。至于我哥，我觉得他是不会生我的气的，如果他真的生气的话，他只会气自己。那我真是万死莫当。

我连忙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公达，公达我真的什么都没看。我就看看今天的夜色，今天夜色真好啊，是吧？”这说话的当口，钟繇已经走到了门口：“主公。”他先向曹操行礼，曹操挥了挥手：“不用拘礼，坐，坐。”然后荀攸迅速地移开了目光：“阿繇。”他的眼神是清澈的，嘴角微微笑起来，和蔼可亲得和刚才看着我的样子判若两人。钟繇看见他，微微笑起来。他的笑容让人很容易想到春光，夏日，书卷，笔墨这样干净美好的东西。这样的人和乱世和烽火狼烟，流血漂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而荀攸就很容易让人想到战火连绵，阴谋阳谋，染血的书信和匕首，还有横七竖八的乱葬岗这样的意象。我低声对贾诩说：“荀攸是真的鬼。早知道钟繇这么好骗我应该先下手为强。”贾诩说：“得了吧，那时候你生都没生呢。可惜的应该是我。”我说：“我这儿隔着三尺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贾诩说：“你可能是出现幻觉了，得治。”我翻了个白眼：“你顺着我的话说会死吗？”

酒过三巡，我们这帮人就开始各玩各的，贾诩一个人坐在旁边，垂着头看下面的池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我戳了戳他的手臂：“这么失落干嘛？去年你不是玩的最开心的？”他说：“你别吵，我想事儿呢。”我说：“你就这么点脑子，能想什么事儿？”他咧嘴一笑：“想你呢。”我说：“你可胡说八道吧。”我靠在他的白狐裘上，毛茸茸的很舒服：“你在想张绣，是不是？”曹冲也跑过来凑热闹：“文和，你既然想他，何不写信给他？”贾诩笑一笑：“他没回我。那傻小子，怕不是又听了别人的教唆。”曹冲笑道：“我要是想一个人，我就要现在就骑着快马去找他。”贾诩把吊在栏杆外的手收回来，撑着头：“我才不去呢，省得人家又说我图谋不轨居心叵测。”他话音刚落，曹操就在后面大笑道：“贾文和！你又在后面说我的坏话！”贾诩说：“是你自己妄想。”曹操突然压着嗓子学人家女孩子说话：“他欺负人家！”他这一嗓子下来，贾诩竟笑得喘不过气来，我倒是被我哥这一手吓得半天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