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1/1）

我给郭嘉弄了一身妥帖些的衣服，青色，质量中上，看上去还是像那么一回事。我这两年积攒下来的东西也不少，那些嫂子夫人给了我很多东西。我本来挑了个葛巾，但郭嘉不太喜欢，他看中的是一套青玉的发冠，雕工细致，绝对是出自名家之手，还是荀彧送我的。我说:“你一个平民没事戴什么冠？”他说:“好看。”于是我一脸恋恋不舍地在他的威逼利诱下把这套玩意儿给了他，心里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帮郭嘉——长着狐狸眼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雇的车夫和荀彧形容路线地点的方式完全不一致，我们兜了大半天才找到主公的驻军地。我下了马车出示令牌，然后问题来了。我们找到路的时候正好是日上三竿的午时，而且还是七月天里。郭嘉怕晒，天公偏偏不作美，艳阳高照。我总不能叫车夫把车赶到曹操帐篷的大门口，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况且天子在这里，不能掉了面子。

我正在为难，只好叫个小兵通传一声，以我对主公的了解，他应该会来。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主公正在陪天子聊天，请郭嘉下车歇歇。我不敢告诉郭嘉这个残酷的现实，于是继续在骄阳下焦虑着。我等过一刻钟，居然见郭嘉把帘子掀开，一脸冷静地走了出来。

他好好打理过一遍，在阳光下站着。我这才发现他的头发其实很黑，不是我一直以为的柔和浅色，而是更加锋利的黑色，被青玉的冠束起来，显得更锋芒外露。我从前觉得他面容苍白，在阳光下看来却正常了不少。他一身青衣，嘴唇极薄，眉眼狭长，不悲不喜，亦正亦邪，却也是气场强烈的，不像平时，死气沉沉一脸丧气的废物模样。

郭嘉对我说:“我去了？”我呆呆地点点头，感觉自己有些像是在做梦。我突然觉得不对，这里离曹操的帐篷还有一段路，连忙跟上去:“你认识吗？”郭嘉答:“我看见了。”我觉得这家伙答非所问。

我们快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天子仪仗出来。我和郭嘉都站着，没行礼。天子是个很年轻的青年人，眉宇之间却有几分沧桑。他看了我们一眼，什么都没说。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却不像是木偶傀儡，而像是个人偶机关，包藏祸心。我心里暗暗觉得这个小皇帝不是那么简单，却随即被郭嘉转移了注意力。郭嘉说:“我进去了。”我点头:“我在外面等你。”

我在骄阳烈日下站了半刻，郭嘉没出来，倒是主公把里头其他人都赶出来了。于是我觉得郭嘉一时半刻出不来了，找了个地方纳凉喝口凉水。然后我就真的等到了夕阳西下，主公叫人端了两份饭菜进了帐，他俩继续说。我觉得不可思议——主公这么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和一只昼伏夜出的生物哪来那么多共同语言。吃过晚饭，郭嘉和曹操的长谈总算结束，似乎是因为曹操还要处理些事情。

我迎上去对郭嘉说:“怎么样？”郭嘉居然笑起来:“吾真主也。”我说:“你今晚和我睡一块吗？还是主公给你另外拨了个地方？”郭嘉说:“我就回来拿个被子……”

回许昌的这三天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老家没娘疼没爹爱的凄惨日子，郭嘉和曹操天天腻在一起，晚上睡个觉都非要一起开个卧谈会什么的——没错，郭嘉现在终于学会要在晚上睡觉了，简直令人畏惧。于是我对我哥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层面。白天更不用说，这俩家伙赶路都非要乘一辆车子，坐都要坐一张席子。可怜我一个人只能和一帮既不志同也不道和的家伙为伴。

一帮五大三粗的汉子将领在我看来就是个个凶神恶煞，特别是夏侯惇，独眼龙。当然我不敢叫夏侯惇知道我背地里叫他叫独眼龙，他最恨别人嘲笑他这只盲眼。除此之外，他还是好相处的。这些将领看见我似乎都会特别关照些，大抵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还有些家伙居然找我约战，大抵是等我及冠一定要和我打个痛快。这些家伙的代表就是夏侯渊，一副要等我及冠把我撕成碎片的样子。我和这帮家伙相处了一段时间，然后发现他们除了某些大字不识的家伙，基本上都是老狐狸。于是我越发胆战心惊，和性情爽快的夏侯渊典韦反而走的最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