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若妖气质如月(1/2)
初更将至,暮雨凄凄,狂风大作。
妖城在激烈的抵抗中失陷,自赤谲千面接手后,几世繁盛的妖城——阴阳关,是时积尸成丘,血流成渠,手足相枕。
妖门同僚中,悬梁投井者,血面断颅者,被诛未死手足犹动者,统统扔入河道,堆尸贮积,化为黄土。直到残肢头颅堵塞泊泊河流,将河道塘平。
自南向北,浮尸满河,行舟无处下篙。
仿佛能真切的目睹众神直逼入城的画面,小街僻巷,无不穷屠。每遇一者,连连大呼献宝,直击数剑,物尽则杀。
仿佛能清楚地听到,妖城剑声龙吟,呻/吟呼嚎,震天动地。
来者在城破之后在城内大肆纵火,火光冲天,蔓延开来。幸存下来的同僚在火焰中欲/火焚身,狂舞逃窜。
阴阳关顷刻之间,浓烟滚滚烈火滔滔,刹那化为一片灰烬。
他再没有见过比这更残暴无度的屠杀,这简直是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阴阳关成了屠场,所行踏之处,血腥恶臭肆溢弥漫,方圆百里尽是焦糊的残缺肢体,一切天道人伦都不复存在了。
从他听到妖城沦陷后便急急忙忙飞奔回城,可终究是慢了一步。
或许是哀恸,或许是责怪厌恶自己不能保住同门,他竟不能控制的干呕了起来。
城中人宛如一枚在凛冽寒风中孤单凋零的落叶,他长跪不起,嚎啕大哭,不能自抑。
仿佛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仍在身侧陪同。
城中人喃喃的无力问道——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
从床上弹起,由于力道突然变大,拉扯的伤口再次渗出血色。
他缓了片刻,仍是心悸。支手托住头昏脑涨的额头,愁眉不展。
过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会梦到这个?
他甫一抬头,不偏不倚,正好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惨白的脸!
傅容惊魂未定,尚在喘息。当下直接汗毛立竖,本能的向后缩去。
粗略环视了一圈,四周简单置有桌椅,茶具,单人床,目测是家客栈。
回头,他这才发现,方才那白“脸”,其实并非是张人脸,而是一张面具。面具通体雪白,无做过多修饰,却单单遮住了一双眉眼。就这么猛然看过去,还真叫人有点儿心里发憷。
他方醒未及,没有多余心思去考量前面是个什么东西,眼下离近一些细看,原来,是一位年轻男子坐在床边。
男子手中端着一盏小碟子,碟中盛有白色的不明粉末,应该是某种药物。
而与其说这是个成年男子,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位少年,尽管被面具遮去了双眼,总归还是能一眼看得出来,这少年左右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少年肌肤近雪,墨发披散,有几缕松松垮垮的垂在了肩头,身着一袭黑衣,几只白鹤融于其中。
这几只白鹤,模样虽常见,但气度却不凡,给人一种优雅端正之态,前额鹤喙暗红,颈翅呈黑,其余为白,栩栩如生,却不显突兀。一对缀有鹤纹元素的黑金腕扣扣在小臂上。一双黑靴紧缚,就足以勾勒出修长优美的形状。
但与众不同的,是这少年的脖颈竟缠着一圈与周身极其格格不入的白绫——傅容在脑中疯狂的上天入地一番,翻来倒去,也没想起自己曾几何时习熟过哪个道人圈颈白绫的。
自古上下九州天地,白绫通常视为自绝的用途,是以久而久之,本身便不知不觉滋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邪性。一般来说,修道,尤其是这种求仙问道的道人,见之都会退避三舍,恨不得离这玩意儿八丈远,生怕影响了自己的道心,走火入魔。可眼前这少年似乎对此物毫不避讳,并且取而带之。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与“端正”背道而驰的反叛感,乖张之意十足。
傅容看到他后不禁心生感慨:“大概这就是二般道人?今天又涨了不小的见识。”
接着目光上移,和少年四目相对,虽无法全视此人容貌,但据对方的鼻唇下颌,他大抵能猜得出来这是一位明眸凛然,相貌非凡的少侠。
一身玄色衣衫,雪白面具,将他衬的清清冷冷,诡谲而风雅。
半晌,像是忍耐很久终于忍不住了,二般道人“噗嗤”笑了一声:“这位公子,你打算盯到什么时候呢?”
话音未落,傅容即刻回神,自知自己行为太有失礼数,连忙道歉失礼了。
对方却不以为然,微微挑眉,遂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了一句。
傅容:“什么?”
少年轻轻笑着:“没什么,你先坐过来,敷完药再说。”
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原先一身脏兮兮的衣物,竟不知何时已经被人脱了下来,重新换上了一件清爽干净的青袍衫。一双沾满血污的白靴也被换掉,放在脚边的是一双崭新的长筒黑靴。
全身的伤口也被人做过细致处理,只有几处在他突然起身时用力拉扯下,略微裂开了,不过这并不碍事。
搔了搔脸颊,傅容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笑道:“惭愧......这身衣装是道长帮忙换好的吗?多谢道长了。”
少年右腿搭在左腿上,一手持碟,一手支床,态度十分慵懒,眼神十分轻佻,道:“不是我,为你更衣的是小二哥,昨夜天色太晚,把你抱来时我也没空去买,就随便向店家借了套。”
紧接着,少年一手撑着下巴,目光自上而下把他打量了一遍,认真思考后仍不减嫌弃道:“嗯——这衣色果然不适合你,怎么看都极不顺眼,哥哥还是适合红袍。”
不得不说,少年给出这句话的信息量含义丰富,傅容尚未及考究,听到“抱来”二字后,后面少年又说了什么他根本无心仔细度量了。只瞬间感觉喉咙一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脑中不由自主就跟着想象了一下,一个玉貌冰姿的黑衣少年抱着衣衫褴褛,鼻青脸肿的“歪风邪气”走在大街上的画面,他甚至都能一清二楚的看到店家小二目瞪口呆的喜感神情,不禁乐出了声。
这画面当真是好玩儿极了,也羞耻极了。
咳…飞快打散掉画面,傅容讪讪道:“是吗?可还是要感谢您救我于水火,其实我穿什么都行,不挑的。”
说完这句话,傅容猛地想起了前不久少年那句瘆叨叨的“都结束了”,只觉这话意味深长,似乎话里有话,未必是他想的那般简单,眼下还是问清楚的好。
“对了,”他把身子朝前蹭了蹭,蹭到少年可以刚好接触到的距离,佯装自然的伸出已经敷了一半药的手臂,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长,昨夜我晕的太快,不知后续发生了什么变故。我家......那副模样,让你见笑了,屋中那女子可还好吗?家父可有对你做过什么?他若有为难你,我代他向你抱歉,非常对不起......”
傅容主动上前请药,倒让少年颇感惊讶。一张苍白的面具下,少年双目波动,直直的望着他,傅容看不见。
他稍微整衣坐直,一手握住小碟,一手小心翼翼的捞过傅容的胳膊,仔细耐心地继续将粉末一点一点敷在他裂开的皮层上。傅容也受到感染,情不自禁观察起眼前的人来,觉得年轻人认真干事的样子尤为赏心悦目。这小白瓶也真真神奇的很,外观虽普通,药效却上等,涂抹之处冰冰凉凉的,一点儿也不觉得刺痛,伤口有了显而易见的愈合,不愧是仙都出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