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母解厄下跪请刑(1/2)
傅容一脚尚未踏入门庭,就被一个人低声的抽噎打断思绪。
哭声似乎极其痛苦,却又在极力吞声隐忍,锋利严肃的气氛中平添几分哀凉。
轻启房门,只见那女子正病怏怏的躺在床榻上,一张厚实的棉被中只露出蓬乱的黑发,时而伴着咳声微微发抖。
一听房门被人推开,女人先是身子一僵,立马屏住了哭泣,慌忙转过身来。
看到是傅容后,脸上惊恐的表情瞬间融化了,脸颊上流淌的泪滴还没来及擦拭,深深凹陷的面容便透露出点点光彩来,唇角勉力挤出一丝笑容,却难以掩饰脸颊上道道红印勾扯出来的疼痛。
这哪里还是曾经红极一时的曼妙娘子?这分明就是个提前人老色衰的黄脸婆!
温思容见到儿子喜出望外,巴巴望着,掀开被褥伸手就要触碰他。傅容抬手将她按下,生怕她稍微一动又扯到伤口。坐在床边,面露心疼道:“他又打你了?”
温思容闻言,笑着摸了摸红肿的脸颊,仿佛压根没什么感觉,轻声道:“不妨事儿,他看我不爽多日,能留我至今已是足矣。我没什么怨的,不用在意我......倒是阿容,你在辰堂习课一天,想是累坏了吧?渴不渴?阿娘去倒杯水。”
傅容刚想伸手阻止道声不渴,却被她一手拦下。兴许是不想再让儿子看见自己这副惨相,温思容匆忙起身,瘦弱的身板费力的忍痛离开,手持茶杯,小心的抹净尘灰,斟上一杯温烫茶水。边倒边说:“听说今日阿容去了幽州?可有寻到心仪的姑娘带过来给阿娘......”
她话没说完,随着“哐当”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茶杯登时应地四分五裂。
来者气势汹汹,眼里盛满了无法遏制的愤怒,嘴唇气的发白,傅子垣气急败坏道:“孽子!你还有脸回来!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傅家的脸都快被你这混账给丢净了!成天不认真习书作业,倒有兴致学人沾花惹草,好色成性?!今天我若不打断你的腿,我就对不起你那早逝的大哥!!”
温思容一看来人是傅子垣,不多时被他扇过的耳光还在隐隐作痛,当下更痛了,傅子垣就像是她的病魔,看到他直接就给温思容吓跪了,大叫着连爬带滚逃到墙角抱着头装疯。
傅容目不转睛的看着傅子垣,心里却感到意外:“早上发生的事,这傅老爷子竟记了这般时辰......不过想来也对,他好像也只对我这么记仇。”
瞥了眼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温思容,傅容不慌不忙的接道:“父亲,我若不回来,岂非让你草菅人命了去?”
傅子垣气得发抖,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了起来:“你……这个竖子!子书!拿我九节鞭来!”
傅容耐心回应道:“想必如今我再怎么解释您也听不进半分。那么不如索性将林姑娘叫来我们对质,看看到底是我好色成性,还是你们在颠倒黑白?另外,我早便说过,傅骁害人不成反害己,我不闪躲,难道还坐等着被他一掌拍进水里去?他死有余辜,又怎能赖我?”
迎面而来一道黑影,掷地声干脆洪亮,傅容早有防备,一个闪身轻易地躲了过去,鞭子打空落到了身后的桌台上,茶壶茶杯被鞭成碎片,傅容顺势翻越窗台落到庭院的空地上。
父子俩向来打架,都是一个张口破骂,一个不语听之;一个怒目相对,一个笑脸相迎。
可今日,傅容瞧见温思容即使已经一身遍体鳞伤却还想着他渴不渴累不累。他从小没有双亲,身边只有一个同庚阿姊,可自从他的阿姐莫名其妙失踪后,他便再也不曾体会过这么熟悉而温暖的依附感——自然也不明白这本就是一个为娘的天性使然。
干脆今天就把话说个明白,尽力一试吧。
傅子垣也冲了出来。
按照以往,傅容从来都只任他喧骂,然而现下不知这混账从哪儿借来的狗胆,竟敢开口回击了!傅子垣登时三丈怒火涌上心头,狠狠地又甩出一鞭:“你这大逆不道的疯子!还敢同我狡辩,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当初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听了那贱妇的鬼话把你留下!!我让你穿着骁儿的衣袍是让你时时刻刻牢记谁害死的他!不是让你讲这些混账话出来!”
傅子垣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傅容外面那些惹是生非,寻花问柳,毕竟他也无药可救了。而傅骁的死无疑是傅子垣心口久治难愈的伤疤,令他夜夜辗转反侧,痛不欲生。终日的怨恨和儿子的离世导致他不放过任何一次无论大小,不关好坏,只要是和这混账有关的一切,他便会小题大做揪着不撒手,好事讲成坏事,坏事直接抡鞭,翻来覆去指指点点,用来发泄自己的心头之恨。
在他眼里,傅容就是个歪风邪气,自己又年迈下野,最骄傲的就只剩下争气的大儿子傅骁。傅骁年轻有为,才华横溢,傅子垣早就将他看好,自己的宝贝儿子可是将来做大官的好材料。傅子垣几乎想把傅骁当成接班人去培养,从小他要什么给什么,抱在怀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吞了,他看谁家小孩儿不顺眼背地里打一顿,傅子垣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等自己哪天干不动了,便把家业交付给他,继续光宗耀祖。
可当他眼生生看着被打捞上来的尸体正是自己钟爱的心肝儿子,而尸体身旁竟然站着这个孽畜时,傅老爷子当下便五雷轰顶,万念俱灰,白眼一翻崩溃昏了过去。
傅子垣似乎是毫无顾忌了,乱挥狂鞭,大肆的开始咆哮。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眶却红了,傅子垣喉头哽咽道:“可怜我骁儿正值风华,竟被你这猢狲生生害死!你自知生不逢时,为何不滚远躲着?!为何硬是出来招摇害世?!你究竟对得起谁?究竟对得起谁啊!!”
闻言,傅容内心一顿欲哭无泪——他也不想这样的,他才是最委屈的那个!
若非他手贱,这趟浑水便不该他去承受,可他那大哥才属实是罪魁祸首。偏偏就把原身弃在了那片山头,偏偏就让他路过瞧见了,偏偏还让他给救了!
眼下这种关头,傅容当真是左右为难,他逃与不逃都难辞其咎。
围观这场争吵的人越来越多,男女老少不断从四面八方问讯赶来,大大小小肩挨肩围了里三圈外三圈,挤破头也要往里探去,将傅卿阁堵得水泄不通。
许久没见这父子俩正面刚了,围观群众个个议论纷纷七嘴八舌,拍手叫好跟着瞎起哄,一片嘈杂中时不时涌现几声嗤笑。
眼看这父子俩即将势均力敌,大伙儿生怕傅子垣又拿之无法,一如前些回那样放他一马。人群中兀自冒出几个推泼助澜不嫌事大者高声扬道:“傅太公快打死他!小心日后克死/全家!”
“对!这小子不省心,早死早投胎哈哈哈......”
“投胎?!投胎祸害下一家啊?!”
“喂!你瞎说什么实话!”
人群哄然大笑,频频道是呀对呀。
傅容则心如止水装耳背,一脸与世无争的洒脱,不温不火道:“我什么德行?父亲,你又知我什么德行?从小到大,你让我穿什么我便照做,反正没什么大不了。可傅骁的死与我半点干系没有!是他自己蠢,害我不成反倒自己失足落水。”舒了口气,又道,“也罢,多说无益,你不会信的——那我今天就跪在这里,不是跪你们,是跪我阿娘。要打要骂要扇耳光随便,但从今往后,谁要再碰她半根手指,我要那人死无葬身!别怪我没提醒!”
话音刚落,就见这歪风邪气屈下身来,双膝“噗通”着了地。
听闻一番“豪言壮语”,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又看到他这般作为,心底纷纷欣喜万分,表示此次真他/娘来对了!天煞狂子居然主动下跪请刑!?
这场面真真是绝世罕见啊!
就连傅子垣也跟着愣了半晌。
但也有不怕死的出头挑衅道:“你说傅大公子害的你?可谁知道这事是真是假啊!这厮说话向来喜欢颠倒是非,把有的说成没的,没的说成有的,大家伙儿谁敢信啊!”
“就是!打你是早该打你了!你把傅骁公子克死也是事实,狡辩什么!”
......
人群中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随波附和。
傅容简直要被这群奇葩气笑了,这到底是谁在颠倒是非无中生有呢?
当做倭瓜无视掉,傅容心中思索着接下来该做的事。眼下这顿打是一定要挨了,反正他也打不死,顶多疼上几天,忍忍就过去了。如果挨顿鞭子就能换取世界和平,那他脑子属实秀逗了,怎么早没想到呢?
其实归根结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温思容。可就怕他那渣爹日后反悔了又拿她开涮。
只见傅子垣持鞭向他走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傅容抬头相迎,即使现在跪着比傅子垣矮了半截,但他眉眼中丝毫不露任何惊惧颜色。
在场的数位一看傅子垣有种要大干一架的气势,纷纷闭了嘴,个个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等待着这位亲爹大人下达最终审判。
“好,这是你说的。”约莫傅子垣是过了疯劲儿,吼累了,冷静下来攥紧鞭条,“如若我今天就是将你打死了,你也休要再多怨言。就当是替你大哥赎罪,傅家没有你会过得更好,你大哥在下面孤苦伶仃的,你便穿着这身行头下去伺候他吧。”
说完这句话,四周随即一派沸腾欢呼,人群张牙舞爪的煽风点火,犹如群魔乱舞。
一人趋势叫道:“傅太公英明,傅太公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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