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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若非梅间轻寒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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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只看见奶奶端着一碗粥进来。她像是松了口气,“欣儿你醒啦?”

我点点头,无意间眼睛瞥过床尾的水碗,我就慌了起来,想起昨晚的事。“奶奶,小叔呢?”我开始鼻头泛酸,眼泪就开始淌出来。

奶奶放下粥在床头边上,俯下身来抱住我:“你小叔回公司上班了,欣儿,你跟奶奶说,昨晚怎么掉进水里了?”

我梗咽地摇头,“是有人推我下去的。”

我注意到奶奶的表情很奇怪,片刻又恢复平静,她轻轻拍着我的背,慢慢说:“欣儿不怕,可能是风太大了,我们欣儿太瘦了被吹到河里了,所以要多吃一点啊,”奶奶又端起粥,“来,奶奶刚刚煮的,我们欣儿不是最爱吃奶奶煮的粥吗?”

我揩干眼泪,乖乖张开嘴巴吃着香喷喷的粥,这一瞬间,仿佛得到了满足,也选择性遗忘。

至于后来,再没有人提起这件事,我知道,在我选择忘记的那一段,肯定有什么是他们不想让我知道的,就连小叔叔再一次回来也不谈我落水的事。我偷偷地问过逗逗狗,他总是高兴得乱蹦跶,像个傻狗。

也会有午夜梦回突然惊醒的时候,我不确定是真的,还是我梦到的,已经分不清楚了。

07.

我看着稻子一季一季绿过,又慢慢被晒黄;山茶花和映山红红遍整座整座的山,春天又来了,我也马上要小升初的考试了。

这两年我看见奶奶眼角的皱纹好像又加深了几道,爷爷的胡子也开始花白了,逗逗狗开始无力蹦跶,爷爷说逗逗狗老了。我经常摸着它的头,揪它的大耳朵,它不在像以前那么朝气蓬勃,它总是趴在一个地方好久好久,有气无力。

这些年爸爸回来过几次,但是很快就走了,他只会拿钱塞给奶奶,然后悲悯的表情看向我,我极度厌恶那种表情,我知道那代表什么,毕竟我十多岁已经不是几岁小孩子了,尽管我不再喊他。奶奶每次都很气愤爸爸的到来和离开,不过渐渐地也习惯了。

妈妈再难打电话过来,映衬当年我心中所想,我努力想把那些零碎的记忆有关于他们的回忆抹掉。村子里的大人都说我可怜,可我却觉得并不是,我只要留在爷爷奶奶身边,只要是在这里,我就很幸福了,这儿有这么多可亲可爱的人和事,我怎么会是可怜的呢?

小叔叔的触角越发深了,奶奶说他已经是那家技术公司的合伙人之一了,从奶奶的笑脸以及村子里人的夸赞来说应当是很厉害的。奶奶总是盼着他来家,可是他太忙了,我一年也见不到他几次。他上次回来还是清明节的时候,奶奶要他回来踏青扫墓,他才放下他的工作回来。

我看见小叔叔开了一辆白色小轿车回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车,只听到爷爷笑眯眯地摸着胡子说了什么马,我想这是小轿车啊,哪里有什么马?

小叔叔下车还是一如既往往我怀里塞吃的,只不过分量越来越多了,那些村里小卖部没有的零食,还有大盒大盒的“金沙”巧克力,那是以前我在滨城冷冷经常拿给我吃的。

“欣儿要小考了吧,要好好努力啊最后两个月了。”他摸着我的头,又跟奶奶说:“妈,我前段时间在市里有个地段看了一套房,等我把它装修好了我就把你们接过去住。”

奶奶笑着说好,只差没从眼睛里笑出朵太阳花。

转念又想,看着我:“欣儿到时候也在市里初中上学了。”

奶奶老早就跟我说让我在林城市里的中学上学,学校里老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说是我们县里的两所初中学风不好,怕我在那里不适应成绩受影响。小叔叔也严厉说过不让我在县里上,他说他当初就是在县里读的初中,学校学生老师怎么样他再清楚不过了,不能让那些不好的影响我。

说来他当初能在里面脱颖而出还真的是“出淤泥而不染”,可能奶奶对他从小的要求让他受的影响吧,才成就了他的今天。

当时我也很高兴马上念初中了,只要在爷爷奶奶身边就好,虽然我舍不得这儿的一切。老房子上的蔷薇藤蔓,每天早上叫醒我的那一束穿透玻璃窗的阳光,还有稻香的田野,还有老海哥……他正在县里的初中上初三,马上也要中考了,他成绩一点儿也不好,经常被他爸爸打骂,这也是奶奶他们坚持让我接受一个好的教育的原因。

奶奶去年已经把家里的牛卖了,她和爷爷都老了,那头牛也老了,爷爷没精力去割草,老牛也犁不动田了。人到黄昏,力不从心。

08.

一切也那么顺其自然,我结束了小考的日子,天天在家陪奶奶打豆豆,打葵花,掰玉米,盛夏的梨树桃树硕果累累,我常常等不到它成熟就要把牙吃酸,门口的几棵橘子树是我每年都盼着快点成熟的,家乡的酥李总是香脆可口,院子里奶奶种的葫芦藤结出来一个个小葫芦,还有山上的野杨梅,爷爷总是喜欢摘来泡酒。

爷爷很喜欢拿各种各样的东西来泡酒,像他的宝贝一样,家里后院的一大堆酒坛子全是爷爷泡的青梅酒,刺梨酒,桃花酿,葡萄酿,各种各样,我常常怀疑爷爷上辈子莫不是个酒仙翁?

每天早晨叫醒我的是院子里母鸡下蛋咯咯叫的声音,我每天很惊喜的睁眼跑下床去鸡窝捡那热乎乎刚下出来的鸡蛋,嗯,奶奶说要留一个做“引窝蛋”,要不然母鸡找不到窝了她就不下蛋了,我也就吃不到奶奶做的新鲜的蛋羹了。

我每次都记得很清楚,双手捧着热乎乎的鸡蛋准备像厨房走去,这个时候,奶奶应该在厨房煮粥。我一转身,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双高跟鞋,我还在奇怪谁会穿个高跟鞋啊,抬眼一看,“啪”的一声,鸡蛋落在地上。

“奕欣。”

奶奶正从厨房里端着一个锅准备出来洗,看到这一幕,手中的锅铲也“咣当”掉在地上。

我始终没叫她,有心无心的摸着逗逗狗,爷爷把我拉在他怀里。

至于他们在那说什么,我像失聪了一样没有听见,直到爷爷气冲冲地把桌上的东西全摔在地上。最后奶奶拉着我哭:“欣儿,奶奶舍不得你啊。”

她在说什么?

我恍然,原来是这样啊。

然后还是很不争气的哭了,眼泪一颗一颗模糊视线,我极其厌恶这种泪水糊了眼睛的感觉,说不明,道不清,我用我以为最恶毒的语言朝着那个女人骂道:“你走啊,滚!你回来做什么?你滚!你不是我妈妈!奶奶我不走,奶奶你答应我的,呜……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真的像要断气了一样难过,我拼命的哭,奶奶也在流眼泪,那个女人也在失声痛哭。

为什么?

我仰头看着爷爷,希望他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是没有,爷爷一向慈祥的面孔此时也有些呆滞,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于是我推开爷爷往院子外面不停跑,我脑海中只有:赶紧跑。仿佛我的身后豺狼恶犬,猛兽万千。

那种感觉,我多年后仍然心有余悸。

终究是一个小孩子,任人摆弄,如何逃脱?我的命运就像是那水中的浮萍一般,可笑至极,我以前想蜉蝣是一种最可怜的生物了吧,朝生夕死,可是我这一款希望我是一只蜉蝣,尽管是朝生夕死,地上它的命运是自己的,它想往哪儿飞就往哪儿飞。

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跟奶奶他们商量的,总之,我感觉什么东西已经从我心中抽离了一般。

奶奶虽然极其不情愿,但是却也无能为力,毕竟我是法院判给那个女人的,她才是我的法律监护人。

奶奶一遍遍同我说她会去看我的,让我在那边好好听话,好好读书。我不停流泪,回想这四年的时光,我越发恨那个女人。

多可悲啊,我以为我那年逃离了他们就拥有了幸福,可是原来不过一场南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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