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若秋水（十四）（1/2）

练兵不是小事，因此我好几日没在寝宫里见到阿史那安。冬天逼近，越来越冷，我们南方的人只想宅在那屋子里守着暖炉。天气冷唯一的好处就是那些米可以多存放些时日，这儿又干，不易生虫。

我算是爱上这儿的暖炉了，可能是因为塞北一年四季都不热乎，他们总有些特殊的烧煤方法。下雪了，我也不愿意出去看，只能听到不远的练兵场惊天动地的声音。这儿的兵耐冻，身体素质好，若是邱壑此时一意孤行要行军，只怕中原的人半路上撑不住的就要一大半。没有人会这么傻，挑这个时间打仗。

邱壑和邱桓的信几乎是同一天到的，那信使将写着“可敦亲启”的信封交给了我，又挠头问我：“可敦，葛焉余是谁？”我拿过了信，给了点银两，便差他回去了。写着“葛焉余亲启”的，那字迹一看便是邱桓。

“焉余，你走这两月，朕如梦初醒。批折子到亥时也不见宫中有人影，煞是冷清。往日定是你替我温的茶，那些侍女们都成习惯了，如今是人走茶凉。

入了冬，我也知晓该多穿些衣服，你不必太过操心。千万不要忘却替自己也加两件。塞北只会比我处更冷。不知你有没有适应那儿的生活，就没有给你提早写信，想着等适中的时候再来慰问。皇城这儿开了许多梅花，我知道你喜欢梅花，差人都栽在了后花园，哪年你回来了，便能在冬天赏梅了。梅花的确好看，我都忍不住想多瞧两眼，若是当初没有口出狂言，如今你便能与我一同看了，我仍旧很是后悔。

阿史那安与我关系素来不错，他人极好，性格爽朗，你也是这般。你们玩在一起应当是舒服的，就互相做个玩伴也不错，若是生了感情，大可不必回来，写封信告知我便好。中原过了这个冬季会变得十分混乱，塞北安宁，你可在那儿不受中原的拘束，我也十分羡慕。这混乱我不必与你细说，一是你与岳王熟悉，应该已知晓二三分，二来你还是个姑娘，不方便知道更多。我……若是能安然无恙地留下来，他日便来接你。岳王野心一向蓬勃，我对朝臣的纵容如今让我深陷泥潭，自知早早便不是一位明君。这明君的位置，应由他人来坐。只是这位置论辈论理，我都是名正言顺地继承。若是有需要，我会尽全力地抵抗。

此事与你说，只是想让你做个心理准备。既已身在帝王家，就要有帝王家的觉悟。百姓的情、爱、苦、甜，与我从来没有关系。但偏偏你出现了，我反倒希望自己与你成为平凡夫妻。若此生不成，我们还有来世。

言不尽思。”

邱桓什么都知道了。也是，他向来知道一万，只说万一。他若拼尽全力去保那位置，只怕是会被误伤，邱壑想保他也保不住。我不该把邱桓想得那么脆弱的，可事实偏偏摆在眼前。宫中禁军的排布用了百年，不可能说变就变，就算变了，数目还是一样敌不过邱壑的外军。如今我身处天山，只能期望结果不要太坏。

邱壑的信，我不想拆，却不得不拆。

一些无用的寒暄内容可以直接跳过，看他的第二张信纸。

“你自知与我敌对没有好下场，为何要转移田秋实和两个孩子。我如今知晓他们在何处，只是不愿意动手。人可以走，但米逃不了，中原几个米仓的位置虽然找了些时日，但我已清晰掌握，近些日子会将米转移出来。本王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不过是与我置气想与我那弟弟待在一起。合作总是双向的，无论你现在如何想要保住塞北，不过就是区区一个女子，离这些是是非非远一些。”他信中的字字句句皆诛心。原来我暗中办的那么多事，充其量只是保住了三个人的性命和塞北这两处为数不多的米仓。

我此时若还摇晃不定，那就是死路一条。邱壑拿到了他要的东西，自然不会再对田秋实下手，我顺理成章

地将他接到了宫里。

“我以为他会来找你要米仓地位置，没想到他自己去找了来。”

“姑娘，你不要担心。我们来的一路上在沿途的几个仓里都撒了不少水。不知王爷找到了几个，不过能用的可能就一两个。他若是真的要出兵，能用的粮与塞北或许旗鼓相当。”

“说是如此，只怕是其他做粮米生意的老板也被他挟持了住。少了沿路的四个仓已经很不容易了，田老板，谢谢你。”

“不必谢我，只是可惜了这些米，本来可以给百姓发发的。”田老板叹了一口气，便没有再说话了。可惜的，真的仅仅是这些米吗？谁都知道，可谁都没法说出口。安置完田老板，带那两个伙计回他们的住处。

“姐姐，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一个蓝衣服的小伙子问我。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娘往日里同我说，去了远的地方，见了世面，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你成日里不要瞎想。”我蹲下去点了点他的头，又点了点他的胸腔位置，“不论你去了哪儿呀，这边若还在家里，想什么时候回去就能什么时候回去。”那孩子点了点头，转过去与另一位打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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