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蝼蛄（1/2）

湘寻若有所思，上下打量着少红，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谢卿酒闻此不平事，心中急躁，忙催促道：“大人，咱们快去。”湘寻点头默许，三人牵了马来，少红瘦弱，便与谢卿酒一骑，两人紧紧巴巴的挤在马鞍上，三骏嘶鸣一声，四蹄奔腾，转眼便见到隘道深处那伙山匪，眼见地上成片飞溅出的弧状血迹，四五个似是逃荒出来的老人壮年匍倒在侧，恐是没了气，亦有三个山匪受了轻伤，正在归拢余下的卖品，谢卿酒望了一眼，猜想这伙山匪许是流兵集结，他们押人成环状疏阵，中间牵着用草绳束手的两排奴隶，牛车殿后，左右前后皆有眼目，十分熟练，绝不是简单的宵小之辈。

一个身披獐皮的高头壮汉见少红带回了救兵，啐了一口，转而又笑道：“呦呦呦，我的好红儿，这跑出去不大功夫，还给我们勾回两个大美人儿来，真是孝顺。”身边一个矮个儿淫笑道：“大哥，这样的姿色咱们就不卖了吧，押在山上让哥几个也享享齐人之福啊。”

谢卿酒按马高喝：“宵小贼子，秽语不足闻，可知掠卖乃是重罪？”

那壮汉大抵便是这伙山匪的头子，他拿袍角毛皮拭了一把刀刃上的血迹，左右并上五人，筋肉壮硕，他冷笑道：“小儿人小气性倒不小，怎么，在这乱世之中学人家英雄救美？两个美人留下，三匹好马我们也要了，这个小崽子给老子砍了，哪个先砍死他今夜里就让他先尝鲜。”他嘶嘶一乐，露出一口黄牙。

九儿抻着脖子看热闹，觉着人多真热闹，笑道：“湘寻，我能不能也去打？”此时谢卿酒两手箍住少红，冲九儿喊道：“九儿接人。”双臂一鼓劲，就将少红抛了出去，稳稳落在九儿马上，吓得九儿伸手乱接，嚷着：“妈呀。”

接着便见谢卿酒纵马冲进阵中，单手持缰，左右横腰砍杀，那战马迅疾骁勇，毫不惧人，山匪无人敢拦，阵型一下子被左右冲散，疾冲之下便已砍倒三人，一股冲锋过，他又调转马头，嘶青扬蹄嘶叫，果有叫破青云之威，谢卿酒豪迈笑道：“哈哈！快意！若有一柄马槊在手，才是我骑兵风采。”他一夹马腹，再入阵中，风卷残云一般收拾残敌，再一回首，只余下匪首一个。他一跃下马，横刀而立，冲他招了招手，冷笑道：“单挑。”

那匪首咬牙切齿，喝问道：“汝南谢家军，与你有何关联？”

听到谢家军之名，谢卿酒心中大恸，他挽了个刀花，剑眉横敛，声震山谷，朗声叫道：“我乃汝南郡太守、龙骑将军谢少明之子，谢家军都尉谢卿酒！”那匪首怔然道：“果然，果然…”转而却又狞笑起来，“你我有何不同？败军之将，亦作贼寇论，谢都尉，是也不是？”

谢卿酒并不气恼，他满目凄怆，声却高昂，他道：“败军之将，无足言勇，然我谢家军上下数千众，为守汝南郡拼杀至最后一人，无愧于天地！”那匪首似受了刺激，双手举刀，冲杀过来，他喊道：“世以成败论英雄，你知不知道！”谢卿酒不慌不忙，待他近身，忽然缩身直刺，长刀入腹，他腕下发力，刀身在体内一拧，抽刀而出，腹血喷涌，溢满一地。

他淡淡然说了一句：“公道自在人心。”

少红见了血腥，啊的一声捂着眼睛，九儿不喜她扭扭捏捏的模样，自己下了马，拍着谢卿酒的肩膀夸赞道：“卿酒好刀法呀！早该露一手给我瞧瞧的。”谢卿酒红了脸，咧着嘴角挠了挠头，嗫嚅道：“和大人比，差远了。咱们快去给其他人松绑。”

余下尚有七名壮年，三名女子，都拜倒在地给谢卿酒磕头谢恩，喋喋不住感念谢卿酒高义，湘寻牵了马来，问道：“老乡从何处逃荒来？”

几人都道：“我们是从赤沙亭来的。”

“据闻洞庭湖一带正闹饥荒？”

一名男子答道：“确实闹着饥荒，其实今年收成不差，并非旱年，只是，只是不知为何遭了虫患，实在太过诡异了，咱们不得不举家迁徙，逃往别处。”九儿好奇道：“哦？甚么虫患？”那男子摇了摇头，现在想起那遮天蔽日的飞虫还是瑟瑟发抖，他颤着声道：“是蝼蛄！”

九儿咦了一声，“蝼蛄各地都有，怎么忽然成灾了？”

另一名女子忙道：“不是那样的蝼蛄，哎呀，那是蝼蛄精！成片飞来，如乌云盖顶一般，嗡嗡作响，每只都有半个巴掌大哩，田里的庄稼**都给嚯嚯了，还不止哩，咱们储在仓廪中的余粮，只要留个缝，那虫子就能把门给啃了，今年的税赋供给不上，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呀。”

少红在马上怯生生的插嘴道：“那蝼蛄，还会咬人。”

湘寻了然的点了点头，问道：“既然如此，几位现下欲往何处？”

男子拱了拱手，说道：“我们本欲往湘州府去，听说那儿十分太平。”

湘寻便说：“我们三人亦是自湘州府来，那里确实太平无事，既往那处去，我倒有个熟人，你们到了以后，寻周府大公子周生，便说是湘寻介绍，他自会给几位谋个生计。”她又转头对着少红道，“你便随同乡一道走罢。”

少红闻言，掩面啼哭起来，抽抽嗒嗒说着：“老父，老父已经叫山匪砍死啦，少红浮萍一般，活着也没有滋味，不若死了。”谢卿酒见不得女儿家哭，忙说：“妹子别哭，其实卿酒若是没有大人与九儿，也是孤身一人，但是人生在世，定是有乐趣的，只是你现下还未发觉。”

那少红听了他的话，柔柔的凝着他，轻声道：“卿酒哥哥，我，我想跟着你，当牛做马也不妨的，少红什么都能干。”

谢卿酒愣了愣神，惊讶的“啊？”了一声。九儿却翻了白眼，不大舒爽。他倒不是不想接收少红，这姑娘孤零零一个人，又痛失至亲，浮世飘零多么可怜，但自己是跟随大人的，自己还得听从大人的吩咐，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湘寻，不敢开口。

湘寻盯着她笑道：“这么说来姑娘确实令人生怜，只是我们此去亦是那闹虫患的洞庭，姑娘便不怕了么？”少红摇摇头，十分坚定道：“只要能跟着卿酒哥哥，少红甚么都不怕。”

听得此言谢卿酒脸颊红红的，还从未有人这么直白的想要与他在一起，他便听湘寻说道：“那可要让卿酒好好照顾你了，莫辜负了少红姑娘一往情深，可听到了，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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