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若木(1/2)
四人往西街口一寻,焦冥老道果然不在,那凉棚空落落的敞着,还有许多男女莫名排着队,静候他到来,周生不甘百姓受欺,便站在木条凳上向人群嚷着:“焦冥老道是个骗子!同乡们莫再受骗,所有怪异不顺、血灾死劫之事俱是他作法所为!同乡们睁开双眼瞧瞧!”他一手举着昨夜的白色纸片,一手举着黄符,又喊:“这便是证据!老杂毛昨夜里又装神弄鬼,来我周府作犯,使得便是驭物幻化的障眼之法!”
他语调激愤,再不愿有人似禄弟一般平白做了牺牲品,围下许多男女交头接耳,碎碎相论,有的嗤笑道:“周大公子,周府遭此劫难我们俱都同情,只是您拿着两张白纸黄符就说一切都是焦冥道士行妖作法,这为免过于武断了罢。您是大家大户,一字千金之人,周家小少爷性命金贵,但死了就是死了,何必非得拉人垫背?是否不近情理啊?”有的又说:“欸,此事不可偏听一家之言,若真是我等愚昧受欺,还请周公子勇武拿了那贼人,让官府做个决断啊。”倒是几个女子轻声论着:“我倒觉得自从焦冥老道士来了湘州府以后,城内确实变得不大太平了呢。”“也许周公子所言不虚,但万一冤枉了好人呢?我堂兄前日里才卜过福禄,还借了邻里不少银钱呢。”
正所谓三人成虎,人多嘴杂,周生越是听得众人议论,越是哀怒难当,谢卿酒忙将他拉到一边,轻声劝道:“周兄,空口白牙是说服不了这么多人的,何况其中许多人都砸过重金问卜,绝不可能轻信焦冥是个骗子,我们最好先去寻得此人,交予官府查明真相,才可真正使百姓免于受欺。”
周生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只得叹道:“只得如此,可我们如何寻得老道?”
这时九儿机灵一笑,嘻嘻乐道:“这,我倒是有个办法。你请我三包糖豆子,我就教你。”
谢卿酒从未教过她这种法门,皱眉正色道:“九儿,现下不是玩闹的时候,我们是真的在想法子找人。”
周生自从见识过湘寻本领,对这两位姑娘讳莫如深的技艺心中是深信不疑的,他此时便道:“莫说三包,将小铺买来与你也成,司姑娘快说是何法门?”
九儿对周生的反应十分满意,笑道:“我不要小铺,经营之法我最不擅长了。你将黄符给我,这黄纸上的符文是以朱砂和血调制而成,亦只有混了作法之人的精血才会听从号令,我们只要反向施法,利用符上的血气反其道而行之,便能寻得这血符之主了。”
谢卿酒听得云里雾里,他挠头疑惑道:“九儿从哪处学来这道门法术?”
九儿嘟了嘟嘴,不以为然道:“懂得就是懂得呀,还需特地学的么。”周生忙道:“那作此法需要甚么物什?黑狗血?桃木剑?还是甚么灵草之类?我这便差人去备。”
九儿摇了摇头,耸肩道:“甚么都不用,很简单的。”她在两掌中叠住黄符,朝手窝内吹了一口气,凝神念道:“去!”再摊开手心,这黄符前后轻轻摆动一下,越振越大,随即化作飞鸟而去,湘寻此刻冷静道:“跟上它。”率先奔出几步,转过街角便不见了,三人忙举步跟上。
那飞鸟一路掠过鳞次屋瓦,越过城楼,往岳麓山而去,几人疾行跟了一炷香功夫有余,层林掩映之处,现出一间破庙,不知是甚么时候废弃在山间的山神庙,残垣废瓦,屋顶上还落个大洞,符鸟飞抵此处,落在檐上,又缓缓化成了黄符,飘飘然浮落地面。
四人停在庙外,周生谢卿酒瞧着九儿,九儿瞧着湘寻,都在等她的交代,见她点点头,轻声道:“便在此处,我们进去。当心他狗急跳墙。”缓步入内,破庙内外都未设陷阱结界,日光从屋顶的大洞斜泄进庙中,小庙简陋一目了然,神龛上蒙了一层厚灰,原本供在龛内的泥塑神像歪倒在一边,头也磕碎了一半,地上破瓦碎泥烂根杂木到处都是,焦冥老道就窝在墙角的阴影中瑟瑟发抖。
周生见他,朗声喝道:“老杂毛,还有甚么妖法,都使将出来!我禄弟的命便要你来偿还!”
湘寻见他神志似是不大清明,嘴里念念有词的蠕动,黑白相间的头发胡乱披散着,两眼直愣愣的,便阻拦道:“周兄当心些,许是道术反噬,有些怪异。”语罢那老道哈哈大笑一声,转过身来紧紧死盯着四人,冷笑道:“老道仙法盛名,你们认是不认?”
四人沉默不语,直身看着他。他便扬声又问:“老道仙法盛名,你们认是不认?”
周生警惕的扶着剑柄,嗤笑道:“你区区障眼之法,早被我们破解。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还不如街头耍猴的玩得精妙。”焦冥闻言目眦尽裂,跳将起来,两拳乱舞,跺地有声,嚷道:“本道才是活神仙!真正的活神仙!你,你,你,还有你,不信本道仙法者,都要咒死!咒死!”他神智全无,周身上下一股戾气,面色狰狞,气急败坏,此时九儿却随意说道:“其实老道士你天生鬼眼,确实有些灵识,活神仙嘛,那就不可能了,但如果拜在玄门正统之下,未必没有作为呀,干嘛这般气恼?”
焦冥听她一语道破,似雷击一般凄怆颓然而倒,他苦笑道:“自幼世人笑我生得丑陋,语必言神鬼之说,都当我是哗众取宠的笑柄,无人相信我真有异能。甚么玄门正统?全真虚伪,正一苟且,统统都是狗屁,那三清山,我连山门都进不得!他们定是忌惮老子天生异能!你们,你们,都在嫉妒于我,恐惧于我!”九儿听他疯言疯语,却皱起眉头,她拉了拉湘寻的袖角,轻声道:“这老道士怪可怜。”
“你可怜我?”忽而那焦冥老道刀一般睨着她,直愣愣的说:“你竟然可怜我?可怜我焦冥?”旋即他狞笑起来,唇角似要咧到眼角一般挣扯着,哈哈大笑,“一个老道没能咒死的丫头片子,竟然可怜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往身旁一处破洞内掏找着甚么,嘴上依旧诡笑,念叨着:“谁敢可怜我焦冥?谁配可怜我焦冥?”
湘寻凝目一看,他手中竟多了一截赤色木枝,她忙喝道:“离他远些,快退!”
四人听她语气急切,忙依言退了几步,靠着庙门,尽都紧张的望着焦冥,焦冥见几人忌惮,冷笑道:“怕了么?怕了么?”竟疯了一般啃咬起那树枝,几口咽了下肚。周生与谢卿酒看着,惊得张口结舌,迟疑道:“这……”
湘寻紧拧着眉,没想到此人真得若木,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承受若木神树所寄异炁,但她从未见过有人会吃下若木树枝,究竟如何变化,她凝神静待,瞬也不瞬,就见焦冥老道忽然没有声响,一张脸死人般僵硬,他往前踏了几步,宛如个提线木偶,两腿往外张撇着,谢卿酒见他四肢迅速枯朽,如木逢冬,整只手脱了水般只剩一张黑皮紧紧箍着骨头,这异化迅速蔓延,不消片刻,活生生的人竟成了一株树形!但仔细一看,他却还能活动,双眼化作两坨树涡,那张嘴空洞洞敞着,如同?鸟剥啄出的树洞,他忽而发劲,裂空而来,迅疾如电,掌枝似锥刺般直冲周生,周生见此异动两腿定定的竟来不及反应,湘寻幻影一般疾出一踢,这树人在空中旋了个身,落在墙上,身上延伸出许多粗壮的藤蔓,密集的爬满一壁,迅速的生叶开花,油翠翠的,竟有些异样的美感。
湘寻直了身子,冷声道:“若木之力非凡人所能消受,你命力已尽——”一片翠绿间,盛放出几朵艳红色的花朵,芬香扑鼻,甫一开放,那片枝蔓便如同耗尽养分一般,迅速枯萎掉落,碎屑似的,从那树口中烟尘般散出一道儿白气,飘然吸入了九儿的鼻腔中,九儿怪异的咦了一声,湘寻见状,心中终于笃定,果然这若木之中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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