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幻境之景（1/2）
阿九正欲提步往前走，一刹那间，四周倏地被白雾覆盖，雪茫茫一片。疲乏之感顷刻席卷全身。他强迫自己睁大双眸，却依旧抵挡不住困意，逐渐失去了感知。
阿九再度清醒时，发现自己站在街道上。朝云叆叇，行露未晞，太阳尚未完全升起，只露一线白，空气闷热压抑。
他低头看见写着‘慕容府’三个大字的牌匾被劈成两半丢弃于路边。而前方的府邸笼罩在一片火光中，黑烟腾腾升起，赤红的火焰将所到之处都染成了漆黑色，灰烬铺洒满地。
官兵刚走，四周零零散散站了些围观的百姓，感叹有，惋惜有，幸灾乐祸亦有，却无一人敢上前扑灭火焰。
阿九稍一怔神，急忙用衣袖掩住口鼻，迈入门内。只看了一眼，他便有一种想逃离的冲动。
地上匍匐无数死尸，鲜血蜿蜒流入池塘，烤焦的肉味在鼻腔内疯狂冲荡。这一幕和记忆深处襄王府被灭的情景重合在了一起，一时让人心神大震。
火舌已吐出一丈多远，风一吹，隐隐有往周遭店铺蔓延的趋势，仿佛片刻之后就会吞噬天地。
阿九走近，几乎是‘冷漠’地看着死状各样的尸体，神色如常，只眉头紧拧。直到不小心踢到一个头颅，他才停下脚步。
阿九低眉一看，表情有细微的变化，这头颅的主人竟是那日坐在马背上的稚.童——慕容平安。此时，他半个头颅埋进泥土里，眼睛瞪得老大，表情保持着死前的惊恐绝望，面容狰狞扭曲。
阿九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怜悯之感，这孩子敢在皇城中跑马，生得活泼灵动，又是家中幼子，一看便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可是，无论以前多么尊贵，一朝遇难，所有的矜贵与骄傲就会没入尘埃。
他蹲下.身，手掌覆在慕容平安的眼帘上，帮他合了眼，待起身时，后面传来一阵急剧脚步声，几个官兵手握长刀奔来。
阿九猛地回头，一股躁动的热气从足下蔓延到心窝处。他站立不稳，只觉眼前迷雾蒙蒙，所有物象逐渐远去。他奋力伸直手，下一秒眼前全黑。
阿九心脏砰砰乱跳，剧烈喘气，山洞的景象渐渐浮现在眼前，他抚平激荡的胸膛，晃过神来却发觉自己趴在谢梓安的背上，甚至还能清晰感受到隔着薄薄布料传来的温热。他的身体顿时僵硬了。
谢梓安见阿九醒了，发出一声冷哼。
“这才到哪里，就陷入了梦魇。如此无能，要你何用？”
昏黄的光线下，阿九发现谢梓安的脸色比方才还要白，头发凌乱，黑衣破烂，血痕刀伤残忍又嚣张地霸占了大片白.皙的胸膛，血污满目。
向来光鲜亮丽，不染纤尘的他，这一刻显得万分狼狈。
阿九心中微动，挣扎了一下，却被谢梓安牢牢锢住了身体。
“这里危险，不想死的话别动。”
“你的伤…”
谢梓安笑了，“遇到了一群杂碎罢了，几下就解决掉了。”
他话语冰冷，裹着一层浅淡的肃杀之意，半响身后毫无声响，禁不住回头一看，却见阿九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伤口，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悲。
隔了一会儿，阿九才移开视线，“不知是不是瘴气的作用，方才我似乎见到了慕容灭族时之景。”
谢梓安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异样，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他给阳岚笙服了子蛊，给阿九吃了母蛊。当初慕容家被灭门时，阳岚笙是在的，且目睹了全程。子母蛊连心，阿九会受到影响也是正常的事。
“然后？”
谢梓安语调平淡，似乎等着他的下文，阿九却动了动唇瓣，不说话了。
两人各怀心事地走了一段路，谢梓安出声打破了平静，“听说，慕容家出事前一日，府中长子和三子仍在边境驻守，却突然被盖上‘私通外敌’的罪名，一句辩言未发，当即掉了脑袋。而身有满腹经纶学问，多次治患有功，被世人冠以‘小菩萨’之称的二子则在除夕前夜被宣入宫后，再未出来过。”
其余人都死于刀刃之下，葬生于火海之中。正月初一，满城血色。
谢梓安说完，又笑道，“这些都是我从旁人口中听得，不知真假。”
阿九安静听着，想起以前父亲斥慕容全府都是虚伪小人的情景，如鲠在喉，“最可怜的莫过于九公子。”
谢梓安有些意外，呼吸一滞，“为何？”
“慕容府九公子尚年幼，还未看清大好河山就魂归西天。甚至不知人生意味，只在世上匆匆而过，着实可怜。亲人为其取名‘平安’二字，定是希望其平安顺遂，一生无忧，可往往事与愿违。”
谢梓安眼眸深邃，笑容在嘴角绽放，张扬肆意，双眸却是红的，像极了一朵沾了血的纯净白莲。
行了一炷香的时间，瘴气越来越浓。阿九头晕脑胀，觉得自己坚持不住了，“我们、还出得去么？”
“区区瘴气，困不住我。”
阿九点点头，咽下口中的腥甜，登时放松下来。昏迷之际，朦朦胧胧中却听到谢梓安的声音，“阿九，若有一天得以脱身…”
他未听完就丧失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是数日后。
微风拂过脸庞。阿九怔怔看着随着风舞动的雪白的纬纱，他身下是温软舒适的床榻，阳光漫过窗台照射在脸上，温暖惬意。
“阿九，好点了么？”
“欣儿？”阿九有些愣神，在女子的搀扶下勉强坐直身体。他昏迷前还在山洞中，后来他们又是如何回到国师府的？。
欣儿端来一碗汤药，看着阿九服下后，松了口气，“国师大人失踪了整整三天，婚期在即，眼下是出不得乱子的。幸好苏总管强行压了下来，暗中派人去寻，又乘机将府上整顿了一番，才没将事情闹大。”
苏总管是后来新上任的管事，据说曾受过谢梓安的恩惠，上任后一直勤勤恳恳，颇为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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