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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帅一败，士兵们全慌了手脚，这场混战胜负已分。

天明时，最后一批叛军被俘虏，由虎护军接管三艘大船，驶向岸边。岸上已经临时搭建了一个登记处，专门用来登记俘虏和阵亡将士，其余虎护军士兵则在船上清扫，避免遗漏。

赵翼一脸疲惫地坐在登记处旁边的地上，扯着一面大旗垫在身下，旁边是负伤的谭忠义和添了新伤的王靖，都在等军医。

两名士兵抬着担架停在他们面前，前面的士兵瞟了眼赵翼，欲言又止。

“看我干啥？”赵翼单手捏着眉心，看了眼担架上的尸体：“这是哪个兄弟？怎么死的？登记了吗？”

士兵回道：“是严将军，刚从水里捞出来。”

赵翼顿了一下，起身，掀开了蒙在尸体上的白布。

果然是严士斐。

严士斐是个旱鸭子，早知道就不该让他上船......不，就不该让他跟过来！赵翼烦躁地抓了一把乱糟糟，散发着奇怪味道的头发，又将白布盖了回去，让登记官记下严士斐的名字。

太医还没来，赵翼又累又烦，刚送走严士斐的尸体，转头又看见浑身是血的谭忠义和吊着手臂又伤了一条腿的王靖，心里愈加烦闷。

谭忠义轻叹了一声：“将军，坐下歇歇吧，你也累了。”

“我不累。”赵翼又抓了把头发：“太医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远远地传来一声回应：“下官来迟了！”

一大群面生的太医慌忙提着药箱冲过来，开始给聚集在登记处四周的大小伤员包扎看病。

赵翼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并没有受伤，只是日夜兼程的行军加上混战有些累，但从结束战斗，命人清扫战场开始，他就莫名有些心慌，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他找了块干净地方折了根草茎叼着，开始慢慢回想昨天发生的一切。

有名太医凑过来，要给他查看伤势，他摆摆手拒绝了。

“王爷，您要保重身体啊。”

赵翼敷衍地点点头应下，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他抬头一看，发现是一个从前跟过颜决明学医的医童，后来转正做了太医，他听颜白果提过一次。

赵翼注意到这人的官袍有些皱，左臂上系着一条白绸，心里一跳。

“你家里......有亲戚去世了？”

这名太医愣了愣，眼眶瞬间就红了：“下官的师傅.....去了！”

赵翼一惊，猛地跳了起来：“你师傅？你师傅是颜决明吗？”

“是......”他还没说完，便被赵翼推开了。

赵翼几步上前凑到了登记官旁边，一边翻看记录，一边急切地问：“季柞呢？他来登记过了吗？”

得到否定答案后，他又随手抓过一名路过的士兵：“看到季柞了吗？”

士兵摇头。

赵翼脑中慢慢开始响起“嗡嗡”的声音，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什么。

颜白果。

在上船之前，他明明知道已经有人先他一步混了进去，但他依旧将颜白果留在了那艘船上，后来他让季柞去接颜白果，但季柞不见了。往好的方面想，可能是季柞将他们先带回去看押了，但往坏了想，季柞根本不知道颜白果在二层，而那个偷偷潜进去的人，很可能赶在季柞发现前处理了颜白果......

赵翼几近疯狂，一把抓起大刀，逆着人群就往船上跑。不断有士兵疑惑地望着他，但他全然不顾，也根本顾不上。

原本颜白果救过他，他就欠了对方一条命，颜荆芥一死，他又亏欠颜白果一条命，而现在，连颜决明也死了，要是颜白果和颜南星真因为他的疏忽而出了意外，无异于他灭了颜家满门。

他快速跑到湖边，助跑几步登上了前船，两个士兵正抬着于墨经过，他也顾不上查看贼首的伤势，沿着甲板跑到船尾，又跳到中船的船头，如法炮制，终于赶到了后船的二层。

这一层很静，虎护军士兵还没来得及收拾到这里，船上依旧保持着赵翼潜入时的样子。赵翼深呼吸，放慢脚步，一步步走向熟悉的房间。

他闭上眼睛推开门，屋里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数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睁开眼睛，一眼便看见了蔓延整个房间的血色，血泊中散乱放着许多肢体残件，有断口处血肉模糊的四肢、被开膛破肚的躯干，以及三颗被划得亲妈也认不出的头颅。

赵翼愣愣地望着一地残骸。饶是他身经百战，亲历无数残酷血腥的厮杀，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一切令他几欲作呕，但只要想到这散落的肢体中还可能有颜白果，他就没法再有任何表情。

他想起永远快乐的颜白果，想起颜白果的眼神，听着自己逐渐放慢的心跳，听着远处隐约的人声，终于支撑不住，倚着门瘫坐在地上，露出一抹苦笑。

“颜白果......我后悔了。”

他喃喃着，手脚并用想爬过去收殓颜白果的尸骨，却意外地发现没有绑着白绸的头颅。

他记得昨晚见到颜白果时，他额上是系着白绸的！

......

临近午时，虎护军还在金莲湖边清理战场，禁军则接手了外城的清理修复工作，士兵们井然有序地帮助百姓重振家园，两辆破旧的马车一前一后进城，直奔禁宫而去，并且意外地没有被拦下，而是径直到了华仪宫宫门前。

廖孝安握着刀在门口徘徊着，不时向门里张望着，但宫苑深深，他的视线被重重叠叠的花木和幽深曲折的回廊挡住，只能焦躁地来回踱步。

直到这两辆马车出现在他视野里。

廖孝安顿住脚步，心里莫名安定了少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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