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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灯戴着笠帽走在屋檐下。
豆大的雨滴打在地面上,水花很快溅湿了他的衣服,布鞋里也进了水,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抗议主人暴雨天出门。但檀灯并没有停下,而是加快脚步,走到了禁宫宫门口。
眼下正是非常时期,宫门紧闭,不准常人通行。
檀灯站定,平复了一下呼吸,拿出了代表王妃身份的玉牌,成功进入禁宫,又凭着记忆,找到了紫极殿。
自从十五那日大祭晕倒后,征和帝一连卧床了好些天,时昏时醒,太医每天都来诊脉,但他的情况却并没有好转。宫人内监们每天守在暖阁外,廖孝安更是寸步不离的保护着,生怕再出意外。
檀灯来的很巧,征和帝刚用完午膳,在等太医过来为他诊脉。
“堂嫂来了?”征和帝起身,欣喜地望着他。
檀灯行了礼,温声道:“臣听说皇上软禁了檀空禅师?”
征和帝一愣,下意识地望了眼廖孝安,缩着脑袋坐回了软榻上。
廖孝安接收到征和帝的眼神暗示,忙道:“初十那日,许大人说曾见到檀空禅师与一女子举止亲密,似乎有违清规,便禀报给了皇上。皇上顾念禅师名声,特派禁军按画像私下寻找那名女子,等找到了,问清事情缘由,定会放了禅师。王妃请放心。”
檀空是檀灯的师兄,这两人自然以为檀灯是来问责或求情的。
檀灯微微一笑,既没问责也没求情:“臣想见见檀空,还望皇上恩准。”
征和帝点头应允,檀灯行了礼,转身就走。
出了紫极殿,迎面遇到一手撑伞一手挎着药箱的颜白果,对方步履匆匆,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嘴唇干裂,额头上还绑着一条二指宽的白绸,是戴孝之身。
“见过王妃娘娘。”
“许久不见颜大人了。”檀灯回礼:“还望大人保重身体,节哀。”
颜白果原本只是例行公事,打起精神行礼,闻言,倒来了兴趣:“下官几天前刚给王妃看过伤,何来许久不见这一说?”
檀灯一愣,脸上陡然泛起红晕。
几天前的伤,难道是......
颜白果抿唇露出一抹微笑,从药箱中取出个深蓝的瓷瓶,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圆盒,一并交给檀灯,意味深长地道:“瓶中药丸每晚含在伤处,几日便可痊愈,盒中之物交给王爷,王爷自然会用。”
他躬身行了个礼,回敬道:“还望王妃保重身体。”
这句话中隐含的意思令檀灯实在无言,只好匆忙离开,毕竟他撑着虚弱的身体进宫可不是来让颜白果看笑话的。
檀灯走到了绛纱院。
绛纱院是惠帝时一名妃子的居所,但这名妃子后来撞邪生了疯病,惠帝就将她禁足在自己院中,这名妃子病逝后,绛纱院也一并封锁。
直到“古寺流莺”案发,檀空被软禁在此,这里才再度有了人气。
檀灯推门进去的时候,檀空正盘腿坐在蒲团上,一下下敲着木鱼,旁边的桌上放着几样简单小菜和米饭,看起来并未动过。
“师兄。”
木鱼声停。
“我已经知道了。”檀灯站在门口,望着那挺直的背影,轻声问:“他在哪?你是被迫的么?”
檀空起身,转向檀灯,脸色虽然蜡黄,却依旧带着平和的笑容:“师弟你在说什么?师兄听不懂。”
檀灯望着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我见过他。”
笑容消失了。
檀空后退一步,不小心踩到了蒲团,单手撑着供桌,另一手指向檀灯,双目圆睁,言语间全是不敢置信:“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见过他?”
“你忘了我的身份了吗?”檀灯向前一步:“我和他......是同族啊。”
檀空沉默了。
的确,那个人也是潳希蛮族。否则,怎么会扮成女子毫无破绽呢?
那个中元祭典前找过他的“女子”,其实是个不愿暴露身份的男子。
门外雨声渐小,泥土的腥气弥漫开,屋子里逐渐变得闷热起来。
过了很久,檀空才面如死灰地瘫坐在蒲团上:“你知道了多少?”
檀灯抿抿唇:“不多,只是对你的身份有些猜测。”他顿了一下,看向檀空,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八皇子?”
檀空身体**了一下,随后缓缓地点了下头。
他俗名霍晔,是惠帝的第八个皇子,他的母妃,就是绛纱院里那位中邪发疯病逝的妃子,他还有个同母哥哥,名唤霍旭,封陈王。
檀灯见他承认,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据说,八皇子早已夭折。”
檀空看了他一眼,又垂头看向手上的木鱼棰,仿佛陷入了回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