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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三，北箫使团抵达晟京。

北箫在南衍积威很深，此次使团前来，征和帝不仅亲自出城迎接，还特意在宫中设宴，可谓竭诚相待。

傍晚时分，两位使节乘着软轿进入西宫。

他们来的不算晚，但西宫正殿里已经坐了很多人，左侧全部是赴宴的衍国贵族和大臣，粗略一眼扫过去就有数十人，右侧空荡荡的摆着两张矮桌，好在彼此间隔并不远。

征和帝姗姗来迟。

两位使节上前，单膝跪地，分别作了介绍。左边那位面庞刚毅的中年人是北箫的骁骑将军褚之恒，右边那个圆脸少年是北箫的端王苑珏。

征和帝等他们介绍完，便招呼着两人就坐，转脸扫视坐在左侧的人，发现大家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由得茫然起来，可今日宴会太后不在，太傅称病，征和帝身边只有布菜的宫女和内监，他找不到人询问，只好咽下疑惑。

霍锦城以袖掩面，低声道：“那位端王，是北箫的皇太弟。”

檀灯点点头，目光停在圆脸少年身上：“看来北箫有事相求。”

北箫君主年幼，尚未亲政，朝中大事悉数由太后和国舅把持。而且太后正当盛年，独居宫中，难免寂寞，便养了好些面首，又给得宠的面首封官授爵，朝堂之外，百姓只知太后与国舅，不知皇帝。

这些年北箫君主反抗过几次，但几次小试探均被对方镇压，党羽大半被杀，最后只保住一个幼弟，就是眼前的端王苑珏。

霍锦城环视大殿，发现今日在场的南衍人立场有些微妙。

且不说霍锦城本人，就是坐在霍锦城上一桌的赵翼，下几桌的柏清辉、禁军统领、奋勇将军、忠勇将军、一位兵部侍郎、几位官职较低的宗亲，无一例外都是主战派。

主战派，也就是希望能趁北箫内乱，主动出击，啃下一块肥肉的人。

怎么这么巧，主和派集体告病假了？

歌姬舞女伴随着一道道佳肴陆续进殿，征和帝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美食吸引走了，只留下两方人马隔着舞女的水袖对视着，眼中都是算计。

一舞结束，苑珏首先端起酒杯，起身道：“小王先敬贵国皇上一杯，愿皇上龙体康健，福泽绵长。”

征和帝爽快地喝了酒。

苑珏又斟满酒杯，举向对面，道；“箫衍两国交好多年，全靠诸位大人，还望诸位大人满饮此杯，两国永远和平。”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以袖掩面喝下了。

檀灯悄悄将酒倒在袖子里事先藏好的手帕上，然后若无其事地放下酒杯。他记得自己的酒量，不敢再碰这误事的东西。

突然，苑珏跪地，朝征和帝重重磕了个头。

“我朝有难，还望皇上看在两国多年交情的份上，出手相助!”

大殿里顿时哗然。

北箫突然来访，大家心中早有了诸多猜测，只是未经证实。此刻苑珏当众下跪，可谓是诚意十足，众人心中不免多些考虑，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征和帝惊得差点跳起来，一时又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他慌乱地环视四周，发现平时能给他出主意的人都不在身边，又见跪在下面的少年年纪比他还小，估摸着和他妹妹同岁，心中便涌起一股豪气，还没等众臣反应，张口便道：“你先起来，朕会帮你的!”

满殿人语声顿时消失。

苑珏和褚之恒自然十分惊喜，忙不迭磕头谢恩。他敢只身前来求援，就是因为征和帝与他皇兄面临同样的危机，两人都是尚未亲政，太后掌权。但征和帝的情况好得多，他有十分忠心可靠的臣子，和朝中微妙的平衡。苑珏猜不透这些人的算盘，便大胆赌一把，当众示弱，赌征和帝的善心。

他赌赢了。

另一侧的大臣们则欲言又止，他们自然想着坐收渔利，但君无戏言，征和帝已经答应了对方，为了保住征和帝的信用，他们只好收收心思，筹谋着在别的地方赚回来。

赵翼在桌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霍锦城摇摇头，并没有回应。

由于这出插曲，宴会进行到后来几乎没人将心思用在欣赏歌舞上，大家心里都打着小算盘。苑珏他们自然在思考能做出多大的让步，而征和帝则面露纠结，大概是在思考自己草草答应救助北箫会不会挨骂。

......

翌日集议上，征和帝得到了答案。

这次集议只有钱明山、秦芝和霍锦城三人候在御书房外，而且一进御书房，三人便不约而同地沉默着，完全不顾上面征和帝越来越惊慌的神情。

征和帝知道，他们这是不满，但不敢开口责骂。

双方僵持片刻，征和帝离开龙椅，小心地走到钱明山面前，扯着他朝服的衣袖小幅度摇晃着，低声道：“太傅爷爷，朕知道错了嘛......那......那苑珏是个小孩，就和昭英妹妹一般大，朕不忍心嘛......”

廖孝安心道：那苑珏只有皮囊是个小孩，内里的心肝早不知黑成了什么样，倒是眼前这个还大人家五岁的皇帝，像个懵懂小儿似的，被人算计了还把人家当弟弟，替人求情。

昭英长公主是沐太妃所出，今年才十四岁，长得玉雪可爱，又聪明伶俐，颇受征和帝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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