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篇日记（2/2）

我重拾刚才的话题：「她的内脏呢？」

「捡起来了。」爱丽丝太过简短地说，她看到我的眼神后，又补了一句：「还算完整。」

她见我还想继续问，抢着开口：「查理斯，你可是因为那个东西受伤了，先好好养伤吧，好吗？我们还有其他的实验体不是吗？」

我皱眉撑起身体：「爱丽丝，我不喜欢妳对实验的态度。」

她浑身一僵，口气变得小心翼翼：「不，查理斯，我只是……你看，你受伤了，我——」

「爱丽丝。」我打断她：「妳还记得我们实验的宗旨吗？」

她垂下眼睛，抿了抿嘴唇：「为了成就完美的人类。」

我慢慢地说：「如果实验体可以被牺牲，我们又为什麽不可以？」

「不，不对。你是特别的，查理斯，你是我们之中最珍贵的。」

我听得出爱丽丝的情绪有些不稳，她说完这句便没在开口。我们两个尴尬而沉默地共处一室，她不愿意离开，而我的一些思绪让我无暇顾及她。

打从我遇见费德曼老师，打从他向我揭示六号计画的最终目的，我便深深地相信他我将为这个目标奉献出我的一生。

为了成就完美的人类。

人类拥有诸多超越想像的成就，但缺陷也一目瞭然：无止尽的发-情，却延续着不利于演化生存的基因，内部素质参差不齐；姿态无法柔软到美丽，也无法坚硬到极致；花了太多太多的时间在理性与感性之间做挣扎……

我认为人类心中所想尚无法控制，但在基因上头鑽研，寻找出生来便强健美丽的方法，绝对是演化上的一大进步。

如果获得了极盛之美，没有了病痛，立于聪慧的角度，那现在这些阶级制度是否将不再存在？人与人之间差距渐小，出发点越近，是否才能真正回归平等？

我不是最特别的，没有谁是最特别的，我们都是不完美的。

在这一点上我和费德曼老师所见不同：他认为人类的存在是至高的，想要进化人类，唯有从人类的基因裡头去寻找；而我不认同，我认为『核』的力量是宇宙共通的，要解开核的秘密，就必须在各个高等智慧的物种间不断探索。

哥伦布星人、贺伦巴种、科丽族……值得现在的比嘉种，终于让我看到了一线希望。

他们坚硬的外壳、锋利的爪子、敏捷的速度、强大的攻击力、有利于进化的受孕系统……除了他们太过挑剔，以至于少子化严重的缺点，大部分都是值得我们前进的方向。

我突然想到亚度尼斯，纵使我在进化后的外貌不似费德曼老师那样要求，但如果完美的人类是如同亚度尼斯那个样子，那我应该会真心认为自己创造出了天使。

我不禁去想像亚度尼斯泡在培养液裡头的模样，他白皙柔滑的膧体，熠熠生辉的头髮随着水波浮动，那肯定是静止却不容忽视的存在。我想每个实验人员在经过他的培养槽前都会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多少人会想像他们创造出来的天使真正动起来的样子，或许在亚度尼斯尚未睁眼前，早有人迷恋他迷恋得头脑不清。

我回过了神，因为爱丽丝握住我的手。她还是低着头，但我仍然可以看到她的目光落在我们相触的手上头。

她抓得有些紧，我暂时没有抽回手。

「查理斯，我觉得……」她轻声开口：「我不喜欢现在的状态，我想要改变。」

或许她会选择现在说这样的话，是因为我比平时更虚弱，让她感到不那麽害怕紧张，因此我没有打断她。

「我了解你，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她又说，这次终于抬起脸与我对视：「我会永远支持你，我可以直接地帮助到你，我没有任何需要顾虑的包袱。」

她深吸一口气，就要继续吐露，我在这时候抽回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爱丽丝。」我说：「今天辛苦妳了，回去休息吧。」

「但是……」她咬着嘴唇，最后妥协了：「好，你也好好休息。」

她起身走到门边，最后回头看我一眼：「你没事就好。」

我看着被关上的门，叹了口气。

我说人类在理性与感性上挣扎花费了太多时间，这是一个缺陷，我们应该把有限的时间留给更具价值的事情，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知道爱丽丝会是个生活上和实验上的好伴侣，然而除了亚度尼斯，从没有人能够让我动了想共度一生的念头。

她用最理性最有利益的角度，企图说服我与她在一起。

她是对的。

但我还是说不出好。

我是不完美的，我足够理性又不够理性，我永远也成为不了旧时代经济学所假设的人类，在显而易见的天秤上依然犹豫不决，甚至选择错误。

有人说人性使人类接近神，而也有人称人性才是人最大的弱点。

我不知道，这也不是目前我所要知道的。

也许未来，六号计画的内容将会深入人类的内心世界，而我该做的，就是好好地成为□□进化的职掌人。

我相信，这个宇宙裡，绝对会有『完美』存在。

我将会凑齐这些微小又神秘的拼图，而且我不是第一个挑战这块未知，也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个。

查理斯·强森 于3036年11月3日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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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一章终于点名实验了，大家有猜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