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择明(2/2)
王一博伸出手摸了摸陆忧的额头,即使在睡梦中,肖战似乎也无法抵抗这只手施加给他的痛苦,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他的身体刚刚受创,正是恢复期身心最煎熬的时候。
就算知道无人回答,王一博还是问道:“痛吗?”
肖战睡得无知无觉,脸色苍白,却神色平静。
肖战尖叫着从恶梦中醒来,发现此时正是深夜12点,他从床边的窗户看出去,能够看到天边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月,就跟梦里看见的一模一样。银色的月光洒进来,将他优雅的下颚线条,不断延伸至长长得拉进了身体睡衣领口边的阴影中。他的额头上都是冷汗,最近这些过去的梦魇总是与他如影随形,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整个人一直处于低烧的状态,体重在短期内已经迅速下降了八公斤左右。
——不知道为什么,肖战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刚刚看到的画面,那是一张男人临死前惊恐的脸,倒映在面前的镜子中,是混乱,窒息中一抹狂乱的剪影。
他不知道这些幻境里的人都是谁,即使是王一博也好像换了一张脸孔,人物的眼睛部位只剩了两个黑色的空洞,幽幽地望向他。
云城第三次拉响了橙色暴雨警报,雨水下的铺天盖地,能见度低得只能看见高楼大厦隐隐约约的外轮廓。江澄把车停到了院子里,这样狂风骤雨能把车身上的灰尘洗干净,顺带省了一笔洗车费。到了后半夜雨势渐小,但是依然拍打的窗桕不断发出“啪啪”声,整座城市寂静空荡得好像一座空城。
前台上趴着一具男尸,江澄凑近点看,发现男尸的头部基本上血肉模糊,难以辨别出五官的形状,他把尸体翻过来,顿时大量的棺蝇被惊动,纷纷从空旷的眼窝里飞奔而逃,其余人捂住自己的嘴,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房间里有一张沙发,一台电视以及一个雕花的紫檀衣柜,墙上还挂着一幅油画,画着一对男女在蔚蓝色的海边奔跑着追逐落日的情景,地上铺着看起来就有些廉价的花纹地毯。立地式的台灯发出昏黄色的灯光,落地的玻璃窗户外面正下着暴雨,金陵旅馆的周围是深不可见的黑色森林,此刻整间房子就像一个漂浮在海上的孤岛一样,确实有点恐怖故事的氛围。
客厅没有开灯,所有刚进去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江澄摸到了墙上的开关,一下打开了吊顶的灯具。于是所有人都能看清客厅中间倒着一具民警的尸体。他的嘴巴大张,眼球外凸,明显在死前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脖颈附近受损严重,基本上称得上是血肉模糊,底下一大滩的血迹四散开来,空气当中飘散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从旅馆后院泥土里挖出十三具死尸。
温宁比他先到:“他们全部都是被活埋的,身体里面被注射了大量的葡萄糖,死因也大部分是因为这个原因,除了葡萄糖以外,身体内部还被植入了某种奇特的真菌,这种真菌喜欢在恒温、潮湿、营养丰富的地方生长,对于生存环境要求很苛刻,否则的话不会进行繁殖行为。”
距离肖战从警队失踪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江澄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查他的下落。
稍后进来的是金光瑶等人,他说:“我们去了肖战家,只找到一个空药瓶,和李队你昨天查的药名吻合,据说这确实是肖战失踪前几天吃的药,但是我完全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瓶子已经拿回来等会儿交给鉴证科拿去化验,看看能不能分析出药物的成分。但是我看是不太可能了,药瓶里装的是胶囊类的成品。”
“药瓶?”江澄接过证物袋,看着里面静静放置着的白色塑料瓶身,上面标签用蓝底白字写着Diphenhydramine Hydrochloride,括号:盐酸苯海拉明片剂:“连个生产日期和厂家都没有,一看就是假药啊。”
温宁也这么认为:“我的犯罪心理侧写是,我们要找的疑犯为男性,18-30岁之间,独居,其貌不扬,从事简单的劳力工作或者没有工作,缺乏社交能力,很有可能患有某种精神疾病。和大部分孤儿一样,他在青少年时期开始出现自恋/自闭的行为,对自我的要求较为严格,天生对犯罪的一切就很着迷,拥有一种罪恶的天赋。”
“我在之前尸体的大脑里发现了麦角酸二乙基酰胺,这一种合成致幻剂的物质之一,它们大概在人体死亡六小时之后就会完全消失,幸好这次尸体你们送来的很及时,大脑里这种物质的含量是正常剂量的一千万倍,大象都可以药死了。”金光瑶:“现在有充分理由怀疑,死者是死于一种超高浓度的人工合成化学制品,俗称致幻剂。”
“有时候,有的案件看起来迷雾重重,目击证人/死者/受害人它们说的话都不一样,信息都是碎片化的,在这些碎片试图寻找联系,可以衍生出千千万万种可能,这个时候能够带领你找到真相的唯一方法是什么?”
王一博在翡翠山庄的豪宅,被查封之后本来静静地贴着封条长灰。
此处是云城里的一片老式住宅区,靠近翡翠公墓。人少,僻静,环境清幽。江澄以前来过,夏天路边的梧桐长得茂密,绿色的树叶会把灿烂的阳光,割裂成金色的碎片,虽然没有跟着城市建设的步伐,被改造成现代化的统一建筑,附近也都是些小便利店,但是胜在绿化做的还不错,邻里和谐。总有小小孩子在马路边玩耍时投下长长的剪影,大人们骑着自行车来来往往,就像一部电影《北平之春》的缩影。
现在远处彼此交错的水墨色山峰,笼罩在雾气当中。
“我说,这房子真的闹鬼?”
“当然了,这房子当初听说里面死了几十个人,现在都没找到尸体。”
在黑夜幕布的遮掩下,两个诡异的身影从侧面翻墙而入,小心翼翼地用曲别针打开了大门口的锁匙,然后进入了别墅一楼的大厅中,殊不知尽管时隔了几年,但是别墅的监控设备仍然在运作,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部都被显示在了监视镜头上。
随着一根火柴点亮了房子里的蜡烛,两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把背包放到地上,开始观赏起这座传奇的建筑。
江澄:“这栋别墅一共占地800平方米,采用的是砖石原料,我们再减去砖石的体积。难道你们都没有发现别墅实际可用面积比800平方米少太多了吗?我刚刚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发现这些少掉的体积,就在书房的位置。”
温宁:“可是为什么当时连警犬都闻不到气味?”
“只能表示,那个密室用的是特殊的材料,或者是建在了地底下,所以才能避开犬类的鼻子。”
房间的书架上都是一些宗教类的书籍,比如:麦克斯·缪勒 《宗教学导论》(1870年)、爱德华·泰勒 《原始文化》(1871年)、麦克斯·缪勒 《宗教的起源与发展》(1878年)、威廉·詹姆斯 《宗教经验之种种》(1902年)、《中国社会中的宗教》、《中国宗教中的神与魔》等等。
【3】
他在现场找到了一枚双头鸟形铜胸针,还有一些关于道教成仙的资料,例如能够长生不死的西王母的长生术,书上认为夫道者,能却老而全形,而且认为可以“以幻修幻”。
突然,房子里传来“咔嚓”的声音。
两个人心里咯噔一声。
这是开窗户的声音。
江城拔出枪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砰!”
随后传来一声枪响,温宁被吓了一跳,马上从身上掏出了配枪:“江澄,你没事吧?”
屋内漆黑一片,隐约之间房外的光亮一闪而过,划过两个人的脸颊,这时他们两个人才看清了彼此的脸。就像火树遇见银花,彗星撞上地球,电光火石之间给彼此留下了最惊悚的印象。
三个人站在黑暗里,谁都没有先动,或许每个人都在等待时机。江澄率先冲过去挥拳打向其中一个打手的颈侧,打手侧身避开,飞起一脚踹在他腰上,抓顺势起房顶上面的横杆,飞身过去。江澄撞到墙上,晕晕乎乎地站起来,摸到了吊灯的开关。那边温宁和另外一个打手已经开打了,温宁用擒拿抓住了杀手两只手,绑匪顺势扭腰抬腿一个倒挂金钩,幸亏温宁躲得快,飞腿踢在玻璃门上,玻璃碎片飞溅地到处都是,江澄从裤腰里拿出手铐跑过去,想要铐住他。绑匪的双手被温宁制住,于是用脚蹬在墙上,两个人被反作用力影响顿时失去重心,双双倒向厨房。温宁不得已松开了手,打手爬起来冲着江澄脸上出拳,出拳顺序还特别有规律:上下左右,上左下右。江澄他依次决定挡拳的顺序,打架跟套招似的。
“你们一起上,别浪费我的时间。”江澄转动脖子和手腕,活动活动自己的筋骨。他的语调轻松,仿佛刚刚就只是一个小小的热身。
所有人抄起家伙一拥而上,就在一秒时间内,江澄已经冲到了杀手面前,一个饿虎扑食的动作,抱起杀手就往地上撞去,还是头先着的地。这种动作很讲究人体的惯性和角度,运用的好基本上可以算一击必杀。杀手几乎是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脑浆四溢气绝身亡。所有人几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赶紧眼前一花,然后就看到同伴死在了眼前,死状凄惨。边上的人身上溅了一身的血和脑浆,所有人都停住了,没有人动,只有风动,风里都是血腥气。
江澄的嘴角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容,他的眼神只充满了嗜血的冷酷。他抓住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捏住他手掌檀中穴,击打腋下部位,然后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腰窝上。对方失去平衡就要跪倒,江澄再借力反向拉扯他的手腕。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他竟然硬生生从人家身上撤下了一只胳膊。鲜血就跟血雨一样落下来,他的每一招都很快,每一招都狠辣无比,招招致命。碰上他的人,全部非死即伤,温宁知道脖子/脊椎/太阳穴都是人身上很脆弱的部位,而这个人几乎就是往人身上最脆弱最重要的部位下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有含义,招招相连,这个人学的是真正杀人的方法,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结束生命。
薛洋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痛觉,或许是变故来的太快,痛觉神经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眼前都是血,怎么突然就喘不上气了?他低头一看,视网膜早就被毁坏了,他什么也没看见。然后他倒了下来,在地上急速地喘息两下,停止了呼吸。
到了最后,江澄已经是在享受杀戮带来的快感,站着那人身后,而那人跪着,其实到了后来,剩下的人都想逃走,都已经失去了打架的勇气,但是江澄速度太快了,还来不及逃走所有人都已经被杀死。他留着眼泪求饶:“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担心,一点儿都不疼。”说完江澄一手捏住他的下颚,一手抓在了他的脖子上,“咔嚓”一声结束了他的生命。
两个人进了一间卧室。
只见床底下一片漆黑,但是却有两点幽幽的光在闪烁,这明显是有人躲在床底下,江澄用拿枪的手挑起了垂落下来的床单,卧室里的光线比外面还不如,这里明显是一间儿童的卧房,大白天的拉着天鹅绒的窗帘,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地板上还铺满了可以吸收声音的海绵,不过所有人还是可以分辨地出躲在床底下的人是谁。
温宁松了一口气:“找到人了……”
江澄觉得自己不该走这条路。
他已经顺着导航绕了好几圈,夜色越来越浓,时节正潮湿闷热,晚间便雾气蒸腾虬缠起来。肖战在后备箱里睡着了,他的脸色很难看,嘴唇是冠心病患者常有的紫色。
江澄知道自己迷路了,不得不把车停到路边,他熄了火,下车抽根烟。
公路漫长,前后都不着边际,烟头一点明火好像是附近唯一的热源,那些雾跟有生命一样,纷纷避着火源后退。
一根烟,从点燃到消失殆尽也不过花了七分钟而已。
江澄上车的时候,肖战还没有苏醒的迹象,他闭着眼,连呼吸也很小声。江澄拿出他随身携带的心跳测速仪,发现心率很正常。
江澄松了一口气。
他像是被无数扭曲的毒蛇紧紧缠绕,恶毒的毒液被注入心脏,犹如烈火焚心。在谢彧面前,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遮羞布,又回到了过去岁月里,那个满心期待,小心翼翼,却总是希望落空的陆忧。他的患得患失,他的欲言又止,羞涩的,卑微的,喜悦的,最后都化为一道道虚幻的剪影。
山高水远,这里离市区起码七个小时车程,江澄下午出发,到了夜里十二点还没到。
导航入了夜罕见的完全失灵,他打开地图,发现自己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是彻头彻尾迷路了。
一只蓝闪蝶停在车头。
江澄想起来,那山庄附近都是这种蝴蝶。
蓝闪蝶翅膀莹莹发光,颤颤巍巍煽动起来又想离开。
黑暗中肖战翻身坐起,他的大脑像是发出神经质般的疼痛,从骨髓和思想的深处喷涌而出的痛苦,让他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这是哪儿?
是医院吗?
他努力地眨了几下眼睛,试图让自己快速适应环境。等到最初地晕眩感过去之后,他的眼睛终于能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一些基本的形状。然后用被捆缚住的双手向四周探区。得到的结果叫他失望。这里不是医院,不是牢房,身下的颠簸震得他几近干呕。
这里是一辆车的后备箱。
我怎么会在这儿?
等到肖战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车子的后座,正在回城的路上。清晨的日晖已经把他的脸颊晒得微微发烫,他的背被真皮座椅颠的发疼。身上还裹着一件女性黑色风衣,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只露出了自己一个脑袋:“......这大衣是谁的?”
一批人又追了上来,在他醒来之前,江澄已经恶战三百回合了。
此时的地上,到处都是残肢断手,血液都是呈现喷射状洒在附近的树上,没有死透的人还在扭动四肢不断试图逃走,呻吟声传到两人耳朵里,让人感觉好似身处地狱。温宁早早就捂住了肖战的眼睛,他怕场面太血腥,太暴力,把这读书人等会儿吓得半死。
但是很快,他惊恐着一张脸,指向了江澄身后。
刚刚的死去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清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缓缓地朝着肖战他们这边走来。
之前被江澄打了他一顿,现在他满脸是血兼神情呆滞,走路姿势一瘸一拐十分怪异,还有一身被蹂躏过来脏污不堪的衣物,把周围的一众人都吓了一跳。
他越走越近,直到大喘气站在他们旁边,机械式地转动着下巴,观察着眼前这些陌生人。江澄皱皱眉,打算推开他往外走。没想到下一秒他就扑了上来。
身上这个女人的力气出奇地大,根本不像是正常人类的力量。江澄一脚踹开他之后,他一个原地鲤鱼打挺翻转一百八十度,四肢并用地快速重新爬了过来。不出两秒时间,店员已经紧紧抓着江澄,一张血盆大口张开就往脖子上咬,江澄用手死死顶着她的下巴。温宁从兜里拿出伸缩型的甩棍,这种防身工具小巧灵活,同时利用材质的弹性可以给人的痛觉神经,带去充满诚意的打击力度,即使使用者本身并不是力量型,也不会妨碍它的发挥。他之学过三招而已,不过目前这种情况也够用了。在把死人从死人身上拉下来之后,他用甩棍一下击打在店员的腹部,第二下攻击人类的膝盖弯处,第三下击打在背部。
死人瞬间趔趄一下,看这个目标比较难攻克,直接转换了目标去咬温宁。温宁比较倒霉,脖子居然被硬生生咬下了一块肉,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马上就意识涣散,江澄见情况紧急,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94手枪,“砰”地一声正中眉心,飞溅的血和肉差点溅到了温宁脸上。
那人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终于彻底不会动了。
肖战看着温宁倒在自己面前,他冲上去按住温宁的伤口,但是鲜血还是从里面不停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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