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1/2）

“要不，我们也拜一拜？”

两人身边匍匐着一圈虔诚的信众，罗川新奇地看着香案，回头问段砚，一脸欲欲跃试的意思。

入乡随俗，既然要参与当地的节日活动，跟着做些仪式也无可厚非，还能更增进趣味性。罗川本以为段砚也是这样想的，谁知他话音刚落，段砚就摇了摇头，他说：“我就不了，你要想的话你去试试，我等你。”

罗川疑惑扭过头去看他，刚想问为什么，却反现段砚的脸色此刻竟然苍白得有些诡异。

玩乐的事瞬间被抛之脑后，罗川抓住段砚的手感受了□□温，关心地问：“你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

段砚不留痕迹地挣开他的手，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倦意，以及一点罗川不可察的厌恶，不过这份厌恶并不是针对罗川，而是针对某件无法释怀的往事。庙内烟雾缭绕，檀香气味充斥鼻息，是熟悉的味道，却让他遍体生寒。

他不愿扫了罗川的兴，于是往门口挪了几步，给新来的人让出位来，回头向罗川指了指放置香火的桌子，微微一笑宽心道：“我没事，只是我对鬼神论向来无感，你若想凑个热闹就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你不去也没意思，我本来也没什么感觉，我们走吧。时代广场现在的活动应该还没结束，我们去看看。”罗川看到他这副样子，能安心一个去玩才有鬼，果断放弃了凑热闹的想法。

“……那好，我们走。”段砚点了点头，收紧了罗川的手。他与罗川对视了一眼，狭长得锋利的双眸弯了弯，上翘的眼尾愉快地飞扬起来，毫不保留地散发着柔情，像一汪春天里融化的雪水，冷冽却温润，轻而易举地让人就陷在其中。

罗川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就仿佛是个初恋的毛头小子一样，心脏又胡窜乱跳了起来。

两人虽然不拜神，但走到门口时还是转身朝着神像的方向郑重鞠了一躬，以表对神庙的尊重，也不枉来次一遭。行至方才路经的火坑时，罗川想起哄骗他们买风车的老人说的话，这火坑是代表不详之物的面具的归宿。他跟段砚说了说，段砚也想起来这个寓意，见他想试试，就跟着他去到了火坑边。

坑内的火光明亮，四周围着一米三高的围栏，附带隔热层，即便是小孩靠近，大人并不用太过担心。

段砚走近，利落地将手里的面具抛入了火中，火舌一下窜高舔上面具，一缕青烟升起，纸质的面具片刻便化为灰烬，他转头看着还未动作的罗川，问道：“怎么了？”

罗川一笑，将手里的面具也抛了出去：“只是觉得这火烧得漂亮，在别处哪能见到这样的盛景，”说着又比了个手势，学动画人物念了两句，幼稚得很，“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段砚不禁莞尔，牵起他的手，说：“走吧——”

话还说完，一阵妖风就至，火舌窜上数尺高，烟灰四飞，迷了人眼，远处祭祀的乐声顿时显得无比嘈杂，有人紧接着抱怨了几声，似乎是乐器也被吹倒了。

等到段砚睁开眼，眼前已经没有罗川的身影了。

罗川呢？他去哪儿！

因为祈福仪式已经结束，公园内涌入了越来越多人，聚集在火坑旁边的人也越来越多，人声鼎沸烟花炫目，他的五感被他并不关心的信息充斥，却感受不到自己此刻最想见的那个人。

连手中的风车是何时掉的他都不知道，他勉强维持镇定在原地等候了一会儿，然而罗川并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回来，手机信号早已因为小范围内聚集的人太多而崩溃了，连一格信号都没有，更别说跟罗川电话联系。

很快段砚就失去了耐心，他从拥挤的人潮中艰难跋涉出去，一面承受着异样

的目光高喊着他的名字，一面四处张望与之相似的身形。

“……小川，罗川！”

相似的背影有很多，可却都不是他，他仿佛坠入了醒不来的噩梦里，人潮像是怎么也无法挣开，他的表情冷静得仿佛像是在看热闹，冰冷的空气进入他的肺里，大脑却滚烫得几乎宕机。

仿佛猛地踩空了，一脚坠入无尽深渊，他的内心升腾起巨大的恐惧，左右都是人，摩肩擦踵，可他却看不到罗川。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很久以后他回想起这一幕都觉得自己很可笑，大家都是成年人，失散以后找个信号好的地方互相通信或者回到酒店静等对方回来即可，可那时的他偏偏冷静不了。

也许是神庙里的事勾起了他的不快往事，让他忽然感性起来，着急之中彻底失了分寸。

他终于逃离了人群，大衣的领子有些歪了，但他无暇顾及。他掏出手机拨打罗川的号码，手上的动作快又急，仿佛对方会飞速逃离一般死死地想要将对方攥紧。信号依然很差，甚至连拨号都做不到。

段砚只能一遍遍地试，在人群外对着路过的青年逐一排查，可是只有永无止境的忙音和陌生的面孔。

“呼——你在这儿啊！”

他的肩头被人从后大力一拍，熟悉的声音想起，心里的那根紧绷的弦倏地一弹，又松懈了。

“……你去哪儿了？”段砚将手机锁屏放回了口袋里，伸手理了理罗川因为奔跑有些凌乱的头发，看上去很平静地问。仿佛刚才所有的惊慌只是一场错觉，“我刚刚一转身你就不见了。”

罗川粗喘着气，呼吸在空气中凝成一团单薄的雾，轮廓被升空的烟火勾出金色的边，最终昙花一现似的散在了一阵夜风里，想起刚才的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才风来的时候，有个人牵住了我的手，我以为是你就跟着走了，谁知道我们都认错人了，后来弯弯绕绕，回到原地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幸好找到你了，嘻嘻。”

一朵升腾的烟火照亮罗川笑脸，弯成月牙的双眸一下让段砚内心所有的躁动和不安都平复了下来。

段砚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口是心非地调侃罗川：“傻瓜，我这么大个人了，肯定不会丢的，不用‘幸好’。”

对啊，人就在这里，怎么还担心会失联呢。

罗川抓紧了他的手，五根手指紧紧嵌进他的指缝，手心的汗一下让两人的手掌都变得湿漉漉。罗川笑笑，用劫后余生一样的语气庆幸地重复了方才的话：“幸好你在这儿，幸好。再晚一点遇到，就赶不上时代广场的表演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段砚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却已经他这句话加深了——论口是心非的功夫，他俩还是天生一对。他拉了拉罗川的手，督促地说：“那就加快点，现在就走吧。”

手牵着手，像一对单纯的小朋友；一步一步，走上寻找快乐的路。

又是开心的一天。

出了公园，往右直走二百米，就能看到一个灯光华美的广场，广场上搭着露天舞台，乐声响亮，一众演员正在上面用着本地方言咿咿呀呀地唱着戏。

他们正好赶上了后半场的开幕。

段砚从小在南荣那个鱼龙混杂的环境下长大，对语言之间的共通性颇有心得，差不多哪里的方言都能听懂一点。罗川就不行了，只好瞪大了眼睛看着演员的动作，不时问问段砚演员说的台词是什么意思。

今年的故事颇有新意，讲的是禾颐带着他天生有神目的二儿子来到仙守降妖除魔。原著里禾颐一直是个单身形象，不过经过百姓们几

百年来的添油加醋，关于禾颐的故事版本已经不下数百——有说他是仙守韦小宝的，生出来的孩子不仅数量多种类也很齐全。和各路女妖生下了各种妖人混血儿之类的荒唐野传，不一而足。当然也有说他一心向道，是个七情六欲俱绝的正人君子的。

这么想想，有一个天生激光眼的儿子似乎也不是很出格的设定。

看了十来分钟。

扮演妖怪的演员举起一把斧头，作势要砍向激光眼二儿子。它砍还不干净利落地砍，杀人前还要放一段冷话，偏偏要留给主角回血的时间，在砍前，这个妖怪围着这对父子缓步走了两圈，嘴里念了一长串台词。不知这台词是什么，原本还笑嘻嘻的观众们听完都收起了笑脸，脸上甚至还带上了悲意。

罗川茫然地听着。

妖怪说到最后一句话，边说边朝着父子俩使出杀招，他口中的台词念得铿锵有力，语气却十然的悲怆，合着悲壮的乐声，感染力十足，不少观众已经抹起了眼泪，甚至连罗川这个一个字都听不懂的观众，也不禁心头一震。他回头原想问段砚这句是什么意思，却意外看到了段砚已经十分投入了，罗川不好意思破坏他的观感，只好安静地回过了头去，继续迷茫地看表演。

斧子将至，禾颐暴起反击，将妖物一击杀死。二儿子自戳双目，惨叫一声，眼睛多了两条细长红布。原本是妖物的演员褪下绿衣，露出银色长袍，在禾颐面前跪下叩了三个头，乘着祥云走了。舞台上的禾颐没有一点胜利者应有的高兴，相反还很痛苦，他的五官狰狞地扭成一团。禾颐猛地丢弃长剑，重重跪在地上，颤抖的手遥指苍穹，发出一段诘问似的话语，语音减低，幕布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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