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1/2)
一场秋雨匆匆落下,启州的气温一夜间降了十多度。次日,广大中老年人便都不约而同地换上了棉衣棉裤,而年轻人们则开始面对被长辈逼着穿秋裤的压力,要是反抗态度太明显还容易闹出亲子隔阂。
仿佛不孝有若干,不穿秋裤为最大!
罗川坐在饭桌前,穿着一件遮还没露得多的“垃圾裤”,听着周苏秦给他科普痛风和关节炎的诱因。
“……你现在知道扮靓,穿一条破破烂烂的垃圾裤,等二十多年后,轮椅就是你的归宿!”
“我叫你穿裤子还能害了你?赶紧的,给我换一条裤子,天这么冷,把秋裤也穿上,我看你膝盖不想要了,想改名叫‘罗膑’!”周苏秦在厨房里煎鸡蛋,越说越激动,“还有,你看你整天穿得花花绿绿,你说哪个正经小伙子能看上你!”
“咳咳!”罗川被粥呛了一口,眼看老罗也要加入周女士的阵营,与她同仇敌忾去了,三两下扒拉了早饭,拽起沙发上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一个箭步夺门而出。
“我吃饱了,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语音未落,人却已消失无踪了。
“欸,裤子还没换!你就吃这么点!……这孩子!”周苏秦追出客厅,只看到一条空荡荡的走廊。
罗无垠走过去,把门关上,揽过妻子的肩膀,说:“孩子难得放假,你就让他去玩吧,他多大人了,还能饿坏冻坏自己不成。”
周苏秦气得:“可他那破裤子!”
气温骤降,却没能阻挡罗川出门浪的心情,除了从段砚家回来后消极地在家宅了一天,剩余的假期他都不留余力地各自撒野玩乐,“xx音乐节”、“xx青年舞会”、“xx嘻哈文化盛宴”诸如此类的,就算不能亲身上阵,也要举着灯牌手幅荧光棒在舞台下呐喊助阵。
等在各大“盛宴”穿梭腻了,他又开始挑战各大游乐设施,恰巧隔壁市前几年建成了一座“世界最大的云霄飞车”,他这个清晨,跟着一堆戴面具的同好们玩完“闪现”,就搭着车去了隔壁觅阳市。
到了门口,形单影只的他在三两成群的路人们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可怜,不过他倒不在意这些。径直走到飞车售票处,买了张票,坐在等候区等待即将来到的飞行。
机器发动的时候,罗川脑海里还没来得及装进想法。
云霄飞车的速度令人肾上腺素激增,头发一阵阵发麻,头晕目眩的,周遭的一切情景像是调色盘里那团说不出颜色的颜料。
四面八方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仿佛这是末日,他却在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一脸异样的平静。
残阳如血,罗川靠在摩天轮下的栏杆上吃了一整块巧克力脆皮雪糕。冰柜忒给力,雪糕硬得像铁块,咬一口能把他牙都掰下来。
他的耳机里单曲循环着KIRINJI的《外星人》,那是他曾经和段砚一起听过的歌。歌词里说的怪物,罗川觉得那很像是自己的写照,只是现实中并没有另一只怪物愿意在夜里轻抵他的额头。
几天的疯狂玩乐/透支了他的气力,此刻他倚着栏杆一动不动,心静下来,所有种种跟着浮上来,又酸又甜又涩,滋味非常不好。
他把甜的捡起来,放到心底深处,当宝贝似的珍藏,等哪一天觉得现实苦涩得他受不了了,再拿出来品一品,治愈一下自己。
至于酸的涩的,都是不二价的现实,是他理智的一条底线,让他不至于昏了头。
段砚对此一无所知,在假期结束前,他又和赵蕊见了一面,但并不是单人约会,张思黎在他身边。他去医院看了段兴华以后,顺路去了张思黎的店,刚好遇上张思黎他妈姚洁过来视
察。
张思黎最近又不知道犯了什么浑,三言两语间,姚洁就把店里长得还行的男员工都开除了,连看向段砚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戒备和纠结。
段砚把人拉到角落一问,才知道这家伙一个月前一气之下跟催婚的家长出了柜,告诉他们自己现在只爱男人,趁早死了催婚的心吧。只是张思黎不明白他妈那么开明一人,怎么忽然开始刁难起人了。
儿子出柜,姚洁能怎么办。她一向善解人意,早些也听张思黎旁敲侧击说过了好几回,心里已经有了准备,真听到他出柜的事时,并没有多诧异,反而还有些坦然——原来我儿子真喜欢男人啊。
张思黎和乔莫莉分手后,九死一生过一次,自暴自弃过一次,后来好不容易走出情伤,倒是开口不谈情爱了。
他在商业街开了家规模不小的店,也不知道是装修营销噱头十足,还是黄金地段本就客流不小,这小门店一天天做起来,到如今竟也成了一番事业,眼看着要扩大规模,着手开分店。姚洁对此十分欣慰,觉得可算是苦尽甘来了,刚想松口气,这小子就又忽然闹出这事——
按理说,这孩子连差不多生挖父母心肝的事都做过了,所以即使“爱好男”的事再离经叛道,可只要他还活着、还是他们儿子,他们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所以姚洁震惊过后,反而开始安慰起了张思黎——张振业是个不管家事的,对此没什么好说的,因而也都是姚洁在关心孩子。她叫他别在意他人想法,放心做自己就好,且说,他们这些做父母的,所求不多,只愿他一生平安喜乐。
可是,这平和还没持续一个月,姚洁不知道从哪儿又听来闲言碎语,深信同志群体都是一群滥交易染病的社会毒瘤,又听说带她儿子误入歧途的祸水就在他儿子身边待着。
唯恐她宝贝又可爱的儿子被玷污,昨夜急忙打“飞的”南半球飞回来,赶回来“捉奸”。她现在是草木皆兵,简直觉得全世界都是要害他儿子的人,就连看自己一向疼爱的段砚,都觉得像是个勾人不学好的狐狸精。
好在段砚早就在杜丽娟的培养下,练就了非人的耐心和抗压力,他先是叫苏竹去把那些被姚洁开除的人好好安抚,继续上班,店里正常营业。再把对姚洁生闷气的张思黎招到身边,泰然自若地邀请目光变得更加诡异的姚洁和他到包间细谈。
段砚照例对她一番嘘寒问暖,关怀得她神情都松动了几分。姚洁是个耳根子软的,不然也不会轻易就深信了他人的耳旁风,转而来质疑儿子和段砚的品信。她三言两语就被段砚套了话,一旁的张思黎越听越气愤,脸色都铁青了。
“混账东西,这两兄弟就不能——”张思黎拍案而起,却被段砚一把拉住。
“淡定。”老神在在的段砚打断他,凭借着对大学时一个社会学教授科普同性恋群体时所讲内容的模糊记忆,加上自身理解,给姚洁勾勒一个真实的非妖魔化的“同性恋群体形象”。
“……姚阿姨,大多数人都渴望一段稳定的爱情关系,所谓的‘同性恋’也不例外,滥交总是少数人的选择。再就是您所担心的另外一些事,在思黎这样自律又懂分寸的人身上都不太可能发生的,我待会儿把我那位老师的几篇期刊论文分享给您,那里面还有一些论坛地址的推荐,您可以和思黎一起看看。”
段砚把教授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分享给了姚洁。
姚洁查了之后,确实发现同性恋这个群体并没有张耀文张耀武俩两孩子说得可怕,相反,还和她起初认为的那样,有些可怜。
这并不是适合他们生存的土壤,偏见与迫害太多,发声的机会太少。
有多少同性恋迫于外界压力,穷极一生都不敢面对真正的自己。相比之下,她的孩子要有勇气得多了,也有一部分是这个家庭给他的底气。
总而言之,姚洁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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