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白(一)（2/2）

对方心里陡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果然，郑朝昀说完就猛地向他扑了过去——

“我靠，郑朝昀你大爷的!你摸哪儿呢——救命啊，非礼啊——”

门外传来三下敲门声，办公室里的老师纷纷抬起头，随即进来一位戴着眼镜的男生。

坐在靠窗位置的老师正在收拾东西，他望向男生，示意他进来。

“郑朝昀，是吧？你先过来坐一会。”

郑朝昀应了一声，在被老师刚刚清空书本的椅子上坐下。

办公室里采光比较偏，没有了刚刚在讲台上笼罩着的强光，新班主任的形象似乎真实起来。

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头发有些乱，但领带却系得一丝不苟，这么冷的天，居然只穿了一件衬衫，袖子卷起来，毫不费力地搬起一箱又一箱的卷子。

郑朝昀发现，这位新班主任身上似乎有些微妙的地方，却又说不清是什么地方。

他摆好书，擦掉头上的细汗，有些随意地在纸箱子上坐下，直视眼前的男生，用带着命令式的口气开口，“你今天中午帮我把你们班的几位班委叫到我办公室来，我想简单地开个会。”

郑朝昀下意识地点头。

“还有，你下次不要迟到了。”

郑朝昀明显地愣了一下。

“好了，你回去上课吧。”

他回过神来，说了句“老师再见”，起身欲走。

“对了，我也姓郑，郑文斌，以后别喊我先生了。”老师突然叫住他，向他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郑朝昀：“……”

南市三中，坐落在南市北部靠近郊区的地方，和南市第二医院只隔了几百米，因此有的时候，会听到飞快掠过的救护车的鸣笛声。

稍稍往南一点，人流量就比北边大得多，最热闹的则集中在南河大道那边，南市最大的机场就设在那里，还有轻轨和地铁在地上地下来回穿梭，载来无数来自各地的行人，各色的面孔将南边的繁华和北边的清冷无缝衔接，使得这座南方城市气质复杂。

黎城的家恰好就在南河大道那边，离学校有些远，因此每天上学都不得不提早半个小时出发去等公交。

他以前常常因为这个而抱怨，想要在学校住宿，无奈家里人不同意，于是只好每天掐着点上学。

而许亦林不一样，他每天都会起得很早，给他和黎城做好早餐，提前去学校。

所以今天早上看到黎城

和他一起起床的时候，差点拿起电话报警。

坐上公交车之后，可能是不习惯早起，他注意到黎城脸上果然有明显的疲惫感——

不太刺眼的阳光打在黎城的脸上，照得他的眉目显得有些冷淡。

车窗外飞快掠过的街边景色，给他一种灵魂被剥离到城市上空，自己在冷眼旁观着一切的错觉。

他为这个念头感到好笑，捏了捏鼻梁驱散一下睡意，懒洋洋地靠在交车的玻璃窗上。

模糊不清的记忆里，无数细枝末节此刻变成了真实景象，可他总觉得现在和记忆中的十年前分明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正在出神，旁边的人突然出声轻声喊他。

“哥，”黎城回过头去看向坐在他旁边的许亦林“你……”

许亦林一句话刚开了个头，却被公交车一个猛的刹车打断，那张回过头的脸猛地向他靠近，在几秒钟的愣神之后又飞快地移了回去，却不小心撞到了后面的车窗上

“嘶 ——前面路上怎么回事？”黎城吃痛地揉了揉额头，一边说着一边尴尬地把视线移向窗外来转移注意力——

前面似乎封路了，路边拉着一圈黄底红字的警戒线，几个警察围着一辆车，正在说着什么。

黎城把脑袋凑过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看起来像是一辆小轿车撞上了路边的护栏，可是现场的警察多得有些反常。

公交车里一片抱怨的声音，随后，还没等黎城看仔细，公交车司机就被一群不耐烦的乘客催促着掉头走了。

正在此时，人群里有张熟悉的面孔一晃而过，黎城还没看清，公交车就转回去了。

那人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掉头离去的公交车，转过身跟旁边的警察说了一句什么，一边抬手指了指路边那辆撞得稀烂的小轿车。他穿着白大褂，看样子似乎是一位医生。

交流片刻后，他重新飞快地带上口罩和手套，埋下头去继续工作。

他掀开裹尸袋，里面露出一张被碎裂的玻璃渣子划得血肉模糊的脸。

没有任何人看到，他口罩后的嘴角，扬起了一个轻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