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性情(1/2)
越梅臣推着宿抚的轮椅出门时户凭已经在殿外等候,宿抚与他低声交代数句,说的是殿试阅卷中协助考官的差事,又叫他到书房中等候片刻,才再示意越梅臣往另一侧的偏殿而去。
东西两座偏殿布置相似,都没有太多摆设,看上去一目了然,越梅臣进门一扫就找到了偏殿中几人的位置。
兰臣坐在角落中,微微低着头,面目神色都隐在阴影之下,一面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上的枷锁。
他动作时镣铐彼此摩擦撞击时发出琐碎的响动,听来刻板而扰人,他自己却恍然不觉,眼中还颇有些似笑非笑的神色。
殷桓背倚着墙站在不远处,目光空茫芒地落在远处,大约是这两日没有心思拾掇自己,一把络腮胡子乱蓬蓬的盖住半张脸,不知道是沾了水还是生了油脂,东倒西歪地打着绺,不拘小节过了头,显得整个人焦虑而颓唐。
越梅臣推着宿抚走过去,谨慎地审视着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想道:果真是相对枯坐。
兰臣听见车轮响声,抬起头看到他和宿抚,视线闪烁了一下,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拎起一条锁链,指尖顺着捋了过去。
镣铐的另一头扣在木椅上,叫他无法起身活动,越梅臣定睛仔细打量,发现还有数根锁链连在椅上。
宿抚看到了兰臣的动作,抬手示意越梅臣停下,隔着六七尺的距离遥遥地审视了他一番,才把目光转向上前来施礼的殷桓。
“殷统领究竟是什么性情?”他轻声问道,“朕这种喜怒无常的人,在殷卿是否眼中并非明君……”
然而皇帝的诛心之言没能说完,就见正在拱手施礼的殷桓整个人摇晃了一下,立足不稳地往前一扑,双膝跪地,双眼紧闭,径直晕了过去。
越梅臣下意识地快步上前,俯身拽了他一把,用了个巧劲卸掉殷桓扑倒时的力道,免得他磕伤额头,然后才直起身来,皱着眉掩唇轻咳了数声,退回宿抚身后,示意禁卫上前来查看情况。
兰臣的视线在越梅臣胸口上停留片刻,再度转向宿抚,没头没尾地说:“两日两夜未饮食休息,熬不住了。”
越梅臣有那么一瞬不知道兰臣说的是谁,他咬了下舌尖,借助疼痛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再用手背碰了一下额头,感觉微微发烫,不免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兰臣看上去再漫不经心,毕竟血缘亲近之情尚在,难免暗中关注越梅臣的一举一动,见状神色稍稍一动,手上摆弄镣铐的动作停了片刻,发觉两人都盯着自己,干脆也不再掩饰,直白问道:“兄长的伤还没好?”
他刺向越梅臣的那一记匕首几乎贴着心脏穿过去,越梅臣最初卧床的那几日喘息间都带着浓郁的血气,更不用说无时无刻不在的疼痛和懊恼都叫人难以安眠。雁探司副使张了下口,几乎不知道怎么回答兰臣。
好在宿抚打断了两人的对视,他自力更生地转动轮椅绕过殷桓和禁卫,靠近兰臣数尺,倾身注视他片刻,忽的笑了起来。
“越兰臣……伯劳官掌令,”他慢吞吞地念道,“越掌令可知,承安为了保你性命,在给朕留的信上说了什么?”
兰臣只会在应承安面前示弱,自伤身世地不肯冠姓,如今被宿抚连名带姓地称呼一声,眉头也没有动一下,只转过头来注视宿抚片刻,冷冷道:“你要是能少些狼心狗肺,大约能听到陛下当面说。”
他并不知道应承安留给宿抚的信中内容,只凭对自家陛下的了解讽刺了宿抚一句,却没想到正中要害,说得宿抚面上血色尽失,半晌没能再说出下一句。
越梅臣谨慎而戒备地扫了一眼兰臣面上笑意,也不知应承安到底写了什么,引得宿抚如此反应。
他正想开口解围,余光瞥到禁卫扶着殷桓侧躺在一旁,伸手掐了几处穴位,把他从昏迷中唤醒,一时被引走了注意力,宿抚已经回过神来,冷哼了一声,道:“倒是伶牙俐齿。”
禁军统领有些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抬头环视四周,旋即拧起眉头,手臂撑住身体跪坐起身来,急切地膝行到宿抚面前,低声道:“陛下……”
越梅臣注意到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攥起拳来,是在强自按捺急躁,便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想要有所施为,忽然记起自己身体不行,忙向禁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来隔开宿抚与殷桓。
兰臣被锁镣拴在椅上,动弹不得,只能打量面前三人,看起来饶有兴致,眼中还噙着笑意,颇似在围观闹剧。
殷桓忧虑得声色沙哑,他才不紧不慢地说:“殷统领没听到适才令夫人被送出宫的脚步声吗?”
这耳力着实超出常人太多,越梅臣倏地转头看向兰臣,他的同胞兄弟注意到他的目光,向他温吞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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