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相逢(1/2)
宿抚在御医处置好伤口后已经将染血的龙袍换下,形容整肃,但受伤后的憔悴气色却是隐瞒不住的,何况他行路需由人搀扶,脖颈上还有包扎,一看便知是负了伤。
周斌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见此情形大惊失色,慌忙迎上前去,与禁卫一道扶住皇帝,果然从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与药味,连忙关切道:“陛下可安?”
宿抚向他摆了摆手,右脚不沾地地跳到越梅臣面前,在他面前停留片刻,叹了口气,示意禁卫上前将他扶起。
“此事原本与卿无碍,”宿抚淡淡道,“但越卿此时面圣,该是想好了如何向朕求情?”
越梅臣心口上被兰臣刺了一刀,大约还是伤到了脏器,缠绵病榻十几日才勉强缓解一些,眼下这样一折腾,又心闷气短,面上失了血色,被禁卫扶起来时还站不稳,嘴唇惨白得接近透明,眉头紧紧皱着,也不知是为了何人。
宿抚看了一眼他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吩咐禁卫道:“告诉王壮实把人送到书房。”
禁卫领命退下,宿抚抬手推开门,借力跃过门槛,转过头道:“都进来,坐下说话。”
周斌神色茫然地扶着宿抚上了阶陛,垂首躬身地退下来,坐到禁军搬来的椅上,正想开口禀告,瞥到越梅臣又屈膝跪了下去,只好将话咽了下去,狐疑地想:陛下负伤与越副使有关?
越梅臣俯身叩首,将额头贴在地毯上,哑声道:“臣谢陛下宽仁。”
宿抚不回应。他坐在龙椅上,微微向前倾身,低头注视越梅臣俯跪在地的身形片刻,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不慎牵动胸口伤处,又挑了一下眉。
“不必谢,”皇帝不辨喜怒地说,“越井仪与朕有半师之谊,朕理应保他后人平安。越卿且起身闭嘴。”
侍立一旁的禁卫见状又上前去搀扶起越梅臣,将他安置在座椅上,越梅臣欲言又止地抬头望着宿抚,而后默不作声地低了头。
宫人悄无声息地上来为皇帝的杯中添了热水,宿抚捧着暖了暖手,思忖片刻,挥手示意闲人退下,问周斌说:“查到了什么?”
周斌起身拱手道:“殷统领在北疆时接济妇孺,多为战死将士遗孀遗孤,臣使人走访查证,俱言同住者中常有识文断字、气质清华者,且曾为幼儿寻乳娘,时间正在六年前,其后幼儿为人家收养,然而名册不存,不知所踪。只知收养者世居边陲,家中多从军,有儿郎为将。”
仅凭这一条,在边关中能寻出数万人来,且这种人家素来有收养战死同袍遗孤的习惯,饶是以年龄划定范围,恐怕也有上千人家,又不知所寻之人身上有何标记,无异于大海捞针。
宿抚沉思片刻,玩味道:“你觉得殷桓知情?”
周斌答道:“收养人家即使不知晓接济之人身世,也该与救人者关联甚密,至今仍有联络。且臣以为,殷统领并非仅是知情者,更可能一手主持此事。
且臣还察知一事,殷统领之妻出身啸山关姜氏,曾入谍间使,因此与殷统领相识,六年前正在京中,据殷府下人所言,殷夫人回威靖关时队伍中多了数名幼童,言是从山贼手中救下。”
山贼杀人越货,留着幼童做什么?
宿抚微微颔首,思忖片刻,道:“宣殷桓。”
他停顿一下,再度看向周斌:“你领一队禁卫到殷桓府上,倘若殷桓离府半个时辰未归,就擒住他妻儿送来宫中。秘之。”
周斌抱拳应是,起身退出书房,走到回廊下时正好碰到一名被绑缚在推车上送来的囚犯,想来是越梅臣求情之人,于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结果怔立当场,过了半晌才狠狠摇了摇头,似乎想将所见甩出脑中。
兰臣在半昏半醒间感觉到有人经过,凝神睁眼看去,认出周斌,疑惑地皱了下眉,想起宿抚命他查清殷桓手下谍间使与当时从刑台上为宿氏族人收尸者的关联,当下一惊,想要坐起看清,被绳镣拦住,押送的禁军察觉到他的动作,厉声呵斥道:“老实点!”
禁军是王壮实从应承安寝宫值守的人马中调拨出的,前几天赵程在含元宫中生事,既护过应承安,也同兰臣并肩作战过,今日又跟随宿抚到正殿,见到满地同袍尸首,不乏熟识面孔,惊恨交加,对兰臣自然没有好感,只是碍于宿抚命令,不好明目张胆地加以折磨。
兰臣没有理会他,他起不来身,就干脆转过头迎上周斌目光,周斌大概是被他的相貌所惊,眼神有些呆滞,身后有一队人向他走来,都轻装简行,看不出来历出身。
兰臣若有所思地和周斌擦肩而过,周斌猛地一甩头,转身大步迎向那队人,兰臣还在担忧殷桓露了破绽,就没有收回目光,而是试图读出他们的唇语。
然而相距太远,只见为首者屡屡抱拳,看不出究竟说了些什么。
禁军把推车停在书房门前,王壮实上前去等候通禀,宿抚听了传讯,又看了垂首坐在椅上的越梅臣一眼,抬手道:“带上来。”
王壮实忌惮兰臣武功,命人给他上了重镣,手足之间镣铐都极短,只能碎步前行,兰臣被扣着肩头押到书房门前,看了一眼绝不可能带着镣铐跨过的门槛,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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