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典(1/2)
应承安的早膳是白粥和香油腌制的萝卜干,加了一点盐和醋,端上来前在雪中冰了片刻,颇为爽口开胃,虽然无肉,倒也津津有味地吃下了一满碗,又给宿抚回了信,在屋中坐了片刻,无所事事地起身去夏鸢殿闲逛。
今冬的夏鸢殿前并没有堆起雪人,反倒架着几口巨鼎,鼎下摆放柴火,有些已经燃尽,有些还有点点火星残留,有些燃得正盛,鼎上无盖,走到近前时还能闻到浓郁的肉香味,大约已经煮到了骨肉分离。
禁军经过这些巨鼎时都掩着鼻加快步伐,左近也无人站岗,只有几名做黄门打扮的宫人不时上前去抱薪添水,也都步履匆匆,一放下手中之物就狼狈逃窜。
应承安慢吞吞地从巨鼎间穿过,兰臣垂着手跟在他身后,看模样都毫不动容,如同不知道鼎中熬的是人。
屠毅听到禁军来报,说怀义王往这边来了,迎到殿前,正好看到应承安面不改色地经过巨鼎,就站在原地未动,等他走近,正准备拱手行礼,不经意间对上应承安视线,饶是屠毅身经百战,见惯生死,仍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应承安眼眸中并没有多少冰冷寒意,杀机收敛得很好,甚至还微带了一点笑,但不知怎么,叫人看了遍觉得他不近人情,不能打动,像冰冷雕塑胜过像人。
屠毅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向应承安拱手道:“怀义王有何吩咐?”
应承安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从屠毅见他那一瞬的瑟缩中品出了什么,神情居然和煦了许多,沉声说:“我来问问屠副统领从赵程口中审出了什么。”
屠毅就侧身请应承安进殿。
夏鸢殿又被清洗过了一遍,昨夜弥漫不去的酒气和血气都已经散尽了,但不知是否是屠毅的错觉,他在应承安进门时觉得他衣上裹挟了肉香味,不祥的联想叫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干呕,但在人前这样作为太过失礼,只好咬着牙强行忍住,半晌才缓过来,引着应承安去见赵程。
赵程被关押在侧殿的一间无窗的房间中,禁军立在房外守门,审讯则交给了从雁探司借调来的刑名老手。
雁探司的班底是宿抚从威靖关带来的,处置之事多与军情相关,本来就对通敌叛国之人多有不屑,如今赵程私通胡虏,也算是犯在雁探司手中,又在来时听闻赵程作为,更是义愤填膺,审讯他时自然下了狠手,应承安还没走近,就听到凄惨的惨叫哀嚎,偶尔混进两声求饶,等走到门口,还能听见烙铁按在皮肉上,烤出油脂的滋滋声。
应承安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不免想起越梅臣对自己用刑时的手段,心想:算他手下留情?
兰臣不等他抬手掀帘,上前半步拦住了应承安,低声道:“屋内脏污,不如让奴婢去问。”
应承安视线被阻,不得不停住,偏头看了兰臣一眼。
有屠毅跟在身边,兰臣要掩饰身份,不能向往常一样称我或称臣,应承安在心中记了屠毅一笔,向兰臣笑道:“有劳。”
兰臣便躬身退了两步,用后背抵开门帘,到门帘垂下,应承安看不到他的脸才转过身去,打量了一下屋内的场景。
毕竟是临时改的刑房,并没有摆放多少让人一见就胆寒的器具,只有一个不大的木箱被贴墙放着,箱盖是打开的,能看到里面闪烁着的寒光,地上有些斑驳血痕,但总体来说收拾的还算干净。
兰臣站在原地捆起衣袖,又把袍摆系到腰间,免得沾到血污,这才镇定自若地绕过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盆,走到委顿在地上的赵程身边,低头他审视片刻,从木箱中摸出一柄小刀递给雁探。
雁探已经听到门外几人对话,接过刀来,随手在赵程身上滑了几下,剃下一片被烙铁烤熟的肉,递到赵程嘴边,温声道:“审了一夜,你也该饿了,吃点肉补补。”
*
应承安没有在充作刑房的房间外停留太久。
夏鸢殿可能被驻守在含元宫中的禁军当做了消遣玩乐一类的地方,偏殿中放置了一个简陋沙盘,一个坑坑洼洼的垫子和一大排桌椅,他随手拖出来一把椅子坐下,看着屠毅在门外迟疑了一下,也转身跟了过来,躬身问道:“怀义王是想知道等在寝宫路上的埋伏是谁派来的?”
应承安的目光停留在刑房的门帘上,闻言心不在焉地应了屠毅一声,过了片刻又轻轻地笑起来,自言自语道:“什么人会想杀我?”
这几月他在宿抚手中受了优待,实际上仍是做他的阶下囚,宿抚想要杀他,倘若不顾及后患,也只需要耗费一句唇舌,但他身边禁军确实尽心尽责。
应承安并不怀疑宿抚,只是他身处宫禁之中,能手眼通天,知道他的行程,又敢将人安排到宫室中的人实在为数不多,他思来想去,也只拿得准几人:蔺自明和徐峥,又或者是他那些不在京城的兄弟。
这两人都有过前行,不多能想到利用胡虏掩护自己的目的,蔺自明的可能性更大。
应承黎到沅川之后沅川就沉寂了许多,如今有所行动,大概是一方完成了清洗,只是还不知谁胜谁负。但不论谁掌权,活在谋逆之臣手中的亡国君都是必须铲除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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