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2）

乔越腾十四刚过，就不声不响地窜高了个子。别人家的孩子到这个年纪，难免生出一些叛逆的念头，乔越腾乍一看似乎还挺乖，除了成绩格外糟糕，别的也没什么大事，不过程兰越来越猜不透这孩子在想什么。要说半年前，乔越腾还能在绷紧脸皮之余给几个不耐烦的白眼，看得出他不高兴，到现在就慢慢地学会收敛神色了。程兰怎么逗他，或是使唤他，乔越腾不说心平气和，只是凉嗖嗖地瞟一眼程兰，该干嘛干嘛去，颇有林不喜的风采。

倒不是说他全然麻木，更像是成长的野兽，不抬着鼻子凶恶地四处嗅闻，而是低调地爬下来潜伏着观察，不再轻举妄动。程兰这么一想就觉得不太舒服，像是他自己养了畜生一样。要追根究底，大概还是他离开昆明那一次，乔越腾隔了几个星期不见，好像就变化得懂事了点，程兰那时候还有些欣慰，现在想想看，当时那分明是一个孩子变化的开头。

可是他没照顾小孩子度过青春期的经验，也懒得多管那小畜生，于是放手让陈小先生偶尔指教，自己闲的发慌。乔越腾每天还是例行公事一样上学放学，打扫洗碗，多余的话也不说，像根贤惠的木头，要不是偶尔看着程兰就像冷冰冰地盯着一块肉，程兰都要以为他失魂了。

这孩子变成这模样，童如歌大概也有些功劳。早些时候那两三个派来盯梢的兵，虽然没直接凑上门来，却也是不怎么离步的。乔越腾上下学都有人远远盯着，按程老板的话说，跟个保镖一样，放心得很。人家的目标是店堂里的那个，乔越腾顺带也跟着威胁一下而已，也没为难过他。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乔越腾终归是流浪过，骨子里依旧存着早年的警惕和凶恶，没法像正牌大少爷程兰那样放宽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盯梢，那股潜藏的怒意就给激出来了。

盯梢乔越腾的是年轻些的兵，比程兰大不了多少，涉世未深，难免心软，对乔越腾不上心，大概以为他年纪小，天真烂漫，没什么要注意的。结果才一个月就把乔越腾跟丢了。

小崽子在昆明终于摸熟了路，四五个又长又窄的巷子，三下两下就能把人转晕。何况他警惕心太强，又很会演戏给外人看，顶着天真的脸，心里凉凉地盘算着路，没几下就把人甩开了。回到家就劈头盖脸地揪着程兰问：“这群傻蛋什么时候能他妈的滚？”

程老板懒洋洋地挥手：“你就当人家给我们看家呗。”

童如歌听见了，还不得再给他一拳，一左一右两个对称的疤岂不是更好看？乔越腾后来细细地想，他是为什么不愿意被人窥伺自己的生活？是怕留下把柄吗？他这个年纪，谁有兴趣威胁他？半点好处都没有。

他又想起当年跟着程兰到昆明，迷迷糊糊地睡在程兰身边，哪怕是在赶路，也意外地平静，半点不慌张。他想要的只是安定的生活，不愁吃喝，只要无忧无虑地当个小少爷，跟程兰斗嘴掐架，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不用管哪里打仗，谁是将军，谁要立国。林不喜讲的，程兰想要他当那样一个少爷，什么都不用管，可是程老板没法做好，他自己的破事就一大堆，乔越腾时时刻刻地替他茫然。

被人死盯着的厌恶和对程兰若有若无的憎恨，把乔越腾锁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盒子，谁都打不开。他早年流浪自卑，如今脱胎换骨，高傲得不行，没法说服自己当一个不管事的闲人，只好缝上嘴巴，什么东西都往肚子里吞，咬着牙地操心。

后来那几个兵不声不响地撤走了，乔越腾也听到一些风声，童如歌风头过了，1945年要到了，他得处理别的事，没时间再管这两个占他便宜看家的王八蛋。没人时时刻刻地盯着，乔越腾松了一口气，可是那股子警惕和防备再也放不下，谁多看了他一眼，都得被乔越腾死死瞪回去，他视力不太好，看什么东西

都得眯起眼睛，上挑的眼睛一闭合，就锋利得像把剑，谁看了都不舒服，真是不讨人喜欢的坏毛病。

乔越腾活生生地又吓退了一波孩子。

童三月走了以后，乔越腾果真没再交到什么朋友。陈小先生看他孤言寡语，也不跟别的孩子混在一起，想跟程兰提几句。上次那碗焦黑的面条杀伤力太大，乔越腾忙不迭地阻拦了他。

按这孩子的屁话来说，程兰只会添乱，一点忙都帮不上，还不如不要说。陈小先生挠了挠头，觉得这孩子跟林不喜如出一辙地刺人。

沉默寡言，没有朋友，家里养着一个啥都不会的王八蛋大少爷，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着童如歌再来绑人，憋屈久了，活生生把乔越腾变成了一根凶神恶煞的木头。

他失眠的毛病还没好，时间一长，睡得时间也短，又不好意思蹭程兰的床，日复一日地点灯，终于把那双凶恶的眼睛看坏了。程兰压根没发现，还是陈小先生问起来，才知道这小崽子近视了。

乔越腾被大少爷押着去配了副眼镜。他压根不觉得眼镜能方便多少，只不过沉默惯了，反而被程兰牵着鼻子跑，等到稀里糊涂地出了店，说是过几天去取，乔越腾才摸着鼻子恼火起来。他现在生气看不出喜怒，只不过手上的青筋微微绷起，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