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1/2）

方应春才被他突然探出的脑袋吓着了，双腿一哆嗦踩到了后头的水洼里，啪嗒一声，右腿支不起力道来，就瞧着整个人要往后倾去，好在尹郁礼手疾蹿上前来拽住了他的胳膊，一把将运动轨迹扯了回来。

紧接着，尹郁礼自个儿脚底打滑，摔进了身后的旧沙发里，腾起一阵灰尘，呛了二人一脸。

“真他妈——”尹郁礼想骂人，但瞅着略显狼狈的方应春，他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没事儿吧？”方应春稳了稳身体。

“还好有这破沙发。”他跳了出来，拍打沾上身的灰，“不然得屁股开花。”

方应春吭哧一笑，“也挺好。省得你三天两头离家出走，你哥又得往我这儿找，我可是你的跟屁虫么？”

“好啊，那狗——”

“行了。”方应春皱了皱眉，手表上显示已经四点五十，他不想因为迟到而被取消本月的全勤奖，“先回我家吧，我妈该醒了。”

“到点儿了？”

“嗯。快了。”方应春说。

尹郁礼不再跟他犟，也知道自己给他添麻烦：“走呗。你别跟我哥通风报信就行。”

“——这，真不关我的事。你几斤几两，会做什么，会去哪里，郁仪哥心里没数吗？”方应春往外头走，低头看路，右腿打着圈跨过每一个水洼，脚尖渍满了脏水，他习以为常。

尹郁礼跟在他身后，看他旋转的双腿，像在看舞者，渐渐噤住了声音，不再反驳方应春对他进行的教育。

“你和郁仪哥打小一条裤子穿大，他疼你这弟弟，我都看在眼里，你说你为什么不听话不懂事呢？二十二岁的人了，闹起脾气来跟三岁小孩一样。我要是你哥，给你腿打断关家里头，哪儿都不放你走，等你长记性了，肯乖了，再放你出去。”

“也就郁仪哥，成天跟在你屁股后边收拾烂摊子。”

“你以为你家那小建筑公司不忙呢？”方应春回头瞪了他一眼。

尹郁礼瘪了瘪嘴，欲言又止，那双眼都不敢同方应春对视，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一句：“我没跟他穿过一条裤子。”

“.......”方应春白了他一眼。

春雨来得猛烈，走得也快，毫不拖泥带水，傍晚天就放明了，远处的云瞧得清澈。

方应春弯着腰在玄关脱鞋，尹郁礼啪啪两下蹬掉鞋子，三步并作两步躺进了沙发里，方应春只得帮他将鞋摆放好，直起身走进厨房里，电饭煲里还温着粥，他重新加热了一遍。

又把水槽里午饭时没洗的碗筷洗净。

尹郁礼开着电视，音量调得很低，方柳夏还没醒，怕吵到她，电视机里放着絮絮叨叨的婆媳大战，家里长家里短的，没什么看头，于是他又爬起来，蹲到电视机柜前，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感兴趣的碟。

方应春收拾完厨房出来，尹郁礼问他最近有租新碟吗，他摇了摇头，说每得空闲的时候。

“我妈醒的时候，把热好的粥喂她吃好，饭后一小时，再喂她吃药，帮她按摩四肢，知道了吗？”

“每回都讲，我都照顾阿姨多久了，还要你叮嘱。”尹郁礼没抬头，取出一张没看过的科幻片，放进电视机的光驱里。

“怕你忘了。”

“阿姨都算是我第二个妈了，能忘记么？”尹郁礼缩回沙发，“你快走吧，上班别迟到。”

方应春当然信任尹郁礼，这么多年来，要是没有尹郁礼，或许他连一份便利店的工作都找不着，在工作挣钱和照顾母亲之间权衡时间，是一件极其之难的事情。

他也不是没想过找护工，一开

始自然是找过，支付了昂贵的费用，却没将母亲照顾到位，得不偿失，于是他只好打消这念头，自己来。

好在后来尹郁礼念了大学，时间比较宽裕，多少帮到了他，减轻了些负担和压力。

“冰箱里还有中午的剩菜，你记得拿出来热热吃。”

方应春穿好鞋子，拿起伞，准备往门外走，尹郁礼又小声喊住了他。

“欸，小应，要不我就住你家好了。每月给你支付房租，还能照顾阿姨，我呢也不用见到我家里人，一举三得不是？”

方应春看着他，半晌才回答：“这事儿你想都别想。”

雨后的空气变得清澈很多，被滤过了许多尘埃和污渍，入肺都觉得清凉，再过一段时候，这份清凉就要变成粘稠的如汤汁的液体，裹挟着热意沸腾起体内的血液，那会儿就是夏季了。

方应春紧赶慢赶，终于踩点赶到了便利店，惨白着脸在门口喘粗气，从小到大，由于身体的缺陷他基本没进行过剧烈运动，因而体质算不得好。

“小应哥！”肖季和已经将工作服换下了，穿上了自个儿的便装，“我还担心你会迟到——货我都点完了，来回点了三遍，保准不会有差。”

“好。”方应春平复完呼吸，笑了笑，“辛苦了哦。”

二人聊了几句今日的业绩，侃了侃日常，肖季和才离开。

便利店里只剩下方应春一人，上晚班要比白班闲很多，他站在收银台刷着朋友圈里的动态，突然收到了一个小红点。

他愣了愣，点开一看，是一个好友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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