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1/2)
三月末临近四月时,春雨果不其然地跟了来,一连好几日都是绵绵的细雨,尽管方应春对雨天不存在一点好感,但比起这种有气无力的绵雨,方应春更倾向喜欢瓢泼大雨。
大雨有力量,每颗雨点都是沉重的鼓声,不像现在,丝丝飘着,无缝不入,衣物在阳台晾晒了几日,落得一股潮湿霉味,方应春只好给收了回来挂在浴室里,让它自由蒸发。
花草也不用浇了,有雨水滋润就够了。
在下雨潮湿的日子里,方柳夏总会浑身发疼,止痛药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方应春给她按摩四肢,一按就是半宿。
自从那天尹郁礼被他哥接走之后,就失去了消息,手机里的讯息还停留在上个礼拜。
方应春盯着手机看了会儿,还是放下了,总归死不了,像尹郁礼那么惜命的人,跟家里头矛盾闹再大也不会想不开。
但说没一丁点儿担心是不可能的。
刚想到这儿,他又接到了尹郁仪的电话。
“小应?”尹郁仪的呼吸声很重,似乎很着急。
“啊。郁仪哥?出什么事儿了吗?”方应春压低了声音问,母亲正在屋内歇息
“小礼在你那儿吗?”
“……最近他没来过我这呢。”方应春如实回答,“没在学校吗?”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作声混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片聒噪。
“没,不在。常去的网吧也找过了。”尹郁仪说,“也不在。”
方应春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下午两点十分,距离上班还有三个小时二十分钟。
“我去找找吧。他去不了什么地方,郁仪哥放心,别太着急。”
“也不是……”尹郁仪叹了口气,“你说……怎么就这么难呢?我只是想让他听话点,别成天气爸妈,好生说他不听,说重了就给我搞消失。”
方应春的思绪有些恍惚,其实早些年的时候,这对兄弟的感情没有这么恶劣,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一觉醒来,就成了敌人,方应春也问过,尹郁礼阴沉着脸闭口不答,那气压就像现在的雨季一样低。
“你帮我跟他好好说说吧。”
“你的话,他听得进来。”
“小应,麻烦你了。”
这叫人也没法拒绝,方应春不好告诉尹郁仪,自己已经和小礼说得有够多了。
“唉,没事。没事的,会好的。”
方应春挂断电话,写了张字条放在方柳夏的床头柜上,拽着一把长柄黑伞就出了门。
雨天路滑,他走得更慢,右腿半管裤子都被雨水湿漉。
给尹郁礼打的电话,没有一通接起来,打到第五个时,对方直接把手机给关机了。
好家伙。方应春想,这回怕是真火冒三丈了,连他的电话也不搭理。
潮舟就这么芝麻点儿大地方,尹郁礼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雨势渐大,立起薄雾般的帘,印着远处行人和建筑的剪影。
站在雨中沉思的方应春像一座残缺的雕塑。
在一道雷声降临的时候,他灵光跟着一现。
确实有这么个去处,在潮舟的老城区,有一处废弃影院,早年间出过人命,此后封锁关闭,由于土地和财产的纠纷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就一直搁置在那儿。
不过,最近似乎有风声来了。
——潮舟政府准备着手拆迁。
方应春想起,那算是他们的秘密基地,在放学的傍晚,穿过后门的杂草缩进去,在里头听鬼故事,听尹郁礼唱歌,或仰头观夜
景——屋顶塌陷了漏洞,也不知是被谁家的野猫给蹬掉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跨出了一脚,伸手预备拦住那辆向他驶来的出租车。
“喂,喂,喂,让——”
让一让。
尖锐的刹车声和倒地溅起的水花,迷糊了方应春的感官。
骑自行车的行人没料到突然跨出道的方应春,刹车打滑,就这么直直地撞了上去。
出租车也跟着停下、熄火。
“你他妈怎么走路不看车啊?”那人也摔得狠,一手从地面摩擦而过,蹭得满手鲜血。
只是被自行车撞了,还好。方应春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黑色的长柄伞孤零零的躺在一边,方应春坐在水洼里,还好最后关头自行车减速了,上来的冲撞力没那么强。
“对不起啊、对不起。”方应春说,雨滴在他的睫毛上悬挂着。
摔倒的行人站起身,剜了他一眼,扶起自行车踩了踩,确认自行车没事之后,才问:“你没事吧。”
方应春摇了摇头,双手撑地,准备站起来。
他的力道还没使上,左手臂就传来一股劲儿,帮他搀了起来,他吃力地看向身边的人,细雨让视线变得很朦胧。
可再朦胧,方应春都认得面前这张脸。
是那个深夜醉酒买酸奶的客人啊。
这大概是遇见的第三回了,未免巧得有些过头了。
傅沛航也觉得巧得过头了,第二次确实是他去取车时故意绕到便利店想见一见方应春,但第一次和这一次他绝没有刻意制造偶遇。
傅沛航没有回应方应春的视线,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那人:“后续需要什么赔偿帮助的,可以联系我。”
那人收下名片后,多训了方应春几句:“多大人了,还不知道走路看车的。自行车也是车。”说完,踩着车向雨的深处离去。
方应春既尴尬又愧疚,他挣脱开傅沛航的手,朝他道谢,拖着右腿转身弯腰,取起地上的黑伞。
“去哪儿?”傅沛航皱眉问他。
“啊?”
“我说你去哪儿?”
“……”方应春一头雾水,这自己去哪儿跟眼前这位兄弟有什么关系吗?
傅沛航见他不说话,拉住他的手就往出租车那儿走去,走开两步,他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放慢了步伐。
方应春踉跄两步撞上了他的肩膀。
“那个,我们认识吗?”方应春动了动嘴,潮湿的雨水顺着他的嘴角溜进了唇齿之间,“很抱歉给你添了麻烦,但我现在还有事,要先走了。”
“先去医院吧。”傅沛航比他高了约有半个头,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能看清方应春翕张的睫毛,微动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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