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2）

鲛人也毫不犹豫地一摆鱼尾，朝傅立行的方向转过去，眼睛还盯着傅立行。

傅立行后背有些冒汗，他问苏微之：“苏教授，是因为我是实验室的新面孔，所以这鲛人才一直盯着我看的吗？”

“不。”苏微之给了傅立行一个很残忍的答案，“你是他第一个盯着看的生物。”

“生物”两个字，给了傅立行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似乎在苏教授的眼里，傅立行和那个丑陋的鲛人，亦或是什么猫猫狗狗，都是一样的。

傅立行绷着脸，问：“为什么？”

苏微之入神地观察着鲛人的变化：“不知道，或许在他眼里，你是合适的食物。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东西，我还不敢断定。”苏教授对安抚傅立行没有多大的兴趣，“小肖，去看看鲛人的实验数据，有没有变化。”

小肖一路跑过去看连接的设备：“有！水体的PH值在降低，生物体的活性在升高，似乎还有分泌体丨液的趋势。”

果然，小肖的话说完没多久，鲛人那硕大的眼睛像起了层薄雾似的湿润起来，很快，两只眼睛都掉下眼泪，而眼泪在离开鲛人眼眶的瞬间就变成一颗莹白圆润的珠子。

闻教授带来的研究生已经惊讶地喊了起来：“真真真……真是鲛人啊，变珍珠了！一开始苏教授说这是鲛人我还不怎么相信，想着这么丑的怪物怎么会是美人鱼，天爷啊，真的是！”

鲛人掉了两滴眼泪，变成两颗珍贵的珠子。

“准备打捞分泌物，然后做成分分析。”见鲛人不再流泪，苏微之立刻有条不紊地推进他的研究工作。

傅立行却在这神话传说与现代科技交融的场景里，感受到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荒诞。尤其是这鲛人直勾勾地看着他掉眼泪的场景，让他打心底觉得不安。

闻教授大抵猜到傅立行的心思，拉了拉他那几个看热闹的学生，向苏微之辞行：“苏教授这边实验有重大进展，我们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苏微之这会儿确实没什么精力管闻教授他们，但看到傅立行就要跟着一起走了，他顿了顿，追上去，问：“傅先生，我能抽一点你的血吗？”

傅立行下意识地在心里竖起戒备的铜墙铁壁，苏微之可能真的把他当做鲛人的食物，恨不得把他一起研究了。

在那一瞬间，实验室白色的灯光照在苏教授好看的侧脸上，傅立行已经在心里将苏教授和弗兰肯斯坦合二为一了。

他毫不怀疑，科学家们在探索世界本质上有不输给宗教徒的狂热，他们的好奇心可以打破理性构建起来的秩序——牺牲一个人和拓宽人类认知的边界，当然是后者更重要。

人类社会的秩序算什么呢，新的认知会带来新的世界，新的世界自然会有新的秩序，真理当然凌驾于一切之上。

傅立行没有为“真理”粉身碎骨的精神，他露出个客气而疏离的笑：“前几天刚出车祸，身体还没养回来，贫血得厉害，恐怕不能配合苏教授抽血了。”

苏微之抿了抿嘴：“好吧，欢迎傅先生有空再来我的实验室。”

这句话让傅立行心惊肉跳，他加快了离开苏微之实验室的脚步。

就在傅立行将要离开的瞬间，他听到了一声尖利的叫声，不用回头，傅立行都知道是鲛人的声音。

这叫声绵延不绝，到后头，竟好似宛转啼哭，有悲戚之意，直到离开实验室百米远，才听不见鲛人的声音。

闻教授一把年纪，自以为也算有些见识，仍被这事吓出一身汗。他一面掏出手帕擦汗，一面对傅立行说：“今儿就不吃饭了，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下次有什么事，让姓贺的小子过来吧。”

傅立行知道闻教授是好意，他点了点头，同他道谢：“工作的事情不影响的，下次有机会再请您吃饭。”

送走闻教授，傅立行让助理开车送他回家。他查了一些有关鲛人的信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苏微之一开始就会把实验舱里的怪物判定为鲛人，人身鱼尾的怪物就是鲛了吗？

第二天上班，傅立行趁午饭的时间，同他那喜好玄学的同事说了这件怪事，并问他：“难道真的有鲛人存在？”

同事虽然喜好玄学，但在这方面却没有多少涉猎：“我是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你说这实验室里北新桥捡来的‘鲛人’也太奇怪了些，我帮你去问问吧，我最近新认识了个朋友，很是厉害。”

傅立行向同事道谢，没想到同事在这件事上效率颇高，下班前就给他找着了人，并和那人约了饭。

傅立行只得和同事同去，同事给傅立行介绍：“我这朋友叫张廷昀，是正一派的火居道士。”

傅立行听到道士两字就嘴角抽了抽，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林正英先生的形象，他环顾了一圈餐厅：“这里吃饭可以吗？”

朋友笑傅立行的刻板印象：“火居道士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还能娶妻呢，你放宽心，饮食清淡一些就行。”

傅立行想，他果然对这世界了解的不够多。

张廷昀比他们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分钟，出乎傅立行的意外，他是个看起来颇年轻的男人，容貌不俗，气质清癯，穿一身黑色的中山装，扣子系到领口处，不说话的时候，眉头像是微微皱着的，仿佛自带一股子忧国忧民忧天下的气质。

“傅先生。”张廷昀同傅立行打招呼，“我们见过面，你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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