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情情怯(1/2)
疾步走到床前,宋寅初手里攥着那撑窗杆忘了放下,一颗心全拴在晏鸿飞身上了。双眼急切地在他身上扫过一遍,见他好像无甚外伤,面色虽然有些青白,但神智清明,精神尚可,宋寅初松口气,心里这才安定些许。
然而晏鸿飞并不看他,苍白脸庞扭向床帐,面无表情地板着。宋寅初还当他是怨自己昨夜采了他后*庭花呢,不由自主地回想一番……他也忍不住撇开了脸,眼神躲闪。
“你……还好吗,伤得不重吧?”一张口,宋寅初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干哑得紧,涩得像两天没喝过水一样。被他这声音唤得心中一颤,晏鸿飞用力沉下脸,冷冷地抱着猫儿道:“托你的福,没被黄拙打死。”
被他噎得心中一梗,宋寅初手足僵硬地立在那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晏鸿飞不清楚自己身份,将昨夜情况如实相告肯定不可能,但又找不到其他的理由来搪塞……想了好一会儿也找不到办法,宋寅初懊恼地闭上眼,干脆就不解释了。
慢慢走到桌旁坐下,他把手里攥着的棍子放到桌上,视线低垂着:“他打你哪儿了?”
晏鸿飞依旧不看他,只兀自抚摸猫儿:“你管他打我哪儿了,不关你事。”
一腔的担忧被这话生生地呛了回去,宋寅初扭过脸瞪住他,正要发火,然而怒气在看见他苍白面色的一刹那又烟消云散了。他艰涩地张张嘴,话头在舌尖上转了几个弯儿,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说道:“晏鸿飞,你跟我回去。”
终于舍得抬起眼尾斜他一下,晏鸿飞抚摸着猫儿,一副不屑模样:“跟你回去?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又要我跑回黄拙眼皮底下?宋寅初,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寅初知道他在曲解自己的话,他故意这样,但自己到底是理亏,也只能顺着他:“我是说,回桃园去,我帮你疗伤……”
“不去。”一口回绝他的提议,晏鸿飞把脸又撇了回去:“我在这儿住得好好的,安心省事儿,还有漂亮姑娘照顾我,作什么跟你走?”
“你伤势不轻,黄拙下手惯来狠毒,若没人帮你疗伤……”
“谁说的,我好得很!就折了两根骨头,其他屁事没有,躺一阵子就能好!”
“你……”被他气得说不出话,宋寅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最后紧紧闭上嘴巴,坐那儿不出声了。呛哑了他,晏鸿飞颇为得意地扬着个下巴,心里好一阵快意,连带着撸猫的力道都变大了些。
一时间,房间里沉默无声的,只有猫儿惬意的咕噜声时断时续。过了好半晌,晏鸿飞见他一直没声音,忍不住悄悄撇脸望去,就见宋寅初垂头坐在那儿,两手撑着膝盖,平日里梳得潇洒从容的发丝此时凌乱歪斜着,那样子很是狼狈。他眉头紧蹙,嘴唇也用力抿着,焦灼丧气的眼神茫然地盯着桌面,看上去……就像一只打了败仗折了犄角的落魄雄鹿。
那瞬间,晏鸿飞又有些心软了。
或许……他昨晚躲出去,是有原因的呢?
“喂——”终于扭过脸正视着他,晏鸿飞撅个嘴巴,一副没好气的模样:“你昨晚上,那个……之后,跑出去干嘛了?”
宋寅初蹙着眉看向他,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哪个之后?”但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了。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遍布潮红,往日冰冷的眸子此时紧张地瞪着,视线飘到他胸膛那些个咬痕掐痕上,又慌张扭开:“我,我有点儿急事,就,先出去了……”
被他这反应弄得也紧张起来,晏鸿飞被迫想起了昨夜的那些画面,忍不住臊红了耳朵:“你……你能有什么急事!他、他娘的,老子还在房间里呢,你就不怕有人摸过来!”
宋寅初用力抿着嘴唇,红彤彤的脸撇开去,不说话。
“我……”紧搂着猫儿,晏鸿飞急促呼吸着,好半晌才把激荡的心情压下去。他懊恼地扭头瞪住床帐,心想这个宋寅初王八蛋,秘密一大堆,偏生守着不说出来,天天硬憋着……哪天小心把自己给憋死了!斜眼剜他一下,晏鸿飞负气地一闭眼,大声骂道:“行了行了,不跟你追究了,反正问你你也不会说……你自己回去吧!我在这儿住得挺好的,不劳你操心!”
宋寅初闷闷的不答话,只一双眼睛抬起来,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经过这一番争吵,晏鸿飞苍白的面庞倒也有了些血色,看起来比方才好了许多……说起来,这地方虽然离逐鹿山庄不远,但胜在出其不意,即使黄拙知道严飞没死,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到他在这儿躲着。几番权衡之下,宋寅初沉默着站起身,也不强求了。他拿起桌上的撑窗杆,回头望一眼床上搂着猫儿的晏鸿飞——晏鸿飞也在瞅他。见他看过来,这人马上又撇开头去,冷下面色“哼”一声,嫌自己的意思不够明显似的。
“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沙哑地道了别,宋寅初用木杆撑开窗户,轻轻一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晏鸿飞猛地回头瞪过去,只来得及看见白色衣角飘飘一摆,随即没了踪影。
“妈的……还真走了!”忍不住咬牙切齿,他搂着小香猫用力埋脸狂搓,揉得人家颤颤地“喵喵”直叫,没一会儿就身酥骨软,绵成了一滩猫泥。
而宋寅初,他心不在焉地走在街上,一直到了路口,才突然觉出不对劲儿。回头一望,街道两旁密密矗立的那些个招牌,什么“春香楼”、“红袖阁”,还有“软玉坊”、“百芳院”……
玉面刀僵立在街口,忍不住用力攥紧拳头,无声地黑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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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山庄中下了封口令。
宁翾从昆山派行馆中吃了早点回来,一进甲字院便见四师兄崔静刚刚训完话,解散了师兄弟们。他见大家伙儿面色各异,或凝重或幸灾乐祸,便不解地拦住了崔静问:“崔师兄,你刚才在跟他们说什么呀?”
崔静沉沉望他一眼,摇头道:“没什么……你去问你同门的师兄吧,他们会告诉你的。”
见他面色积郁,周身气势低沉,宁翾不解地一拧眉,转头找人仔细询问去了。昨夜那事儿,目击了整个过程的弟子第一时间没把住口,甲字院里是人人皆知,宁翾稍微一问便清楚了来龙去脉。他恍惚地眨眨眼,还没走回房间,脚下便一软,跌坐在了门槛上,脑子里乱糟糟的:那个严飞,他竟死了?明明前两天还见他跟苏哥哥拉扯不清……等等,他若是被打死了,何玉恬那个哭包岂不是要哭得晕死过去?
想起之前宋寅初失踪时何玉恬的表现,昨夜之事牵扯到她的大师兄不说,严飞还被一掌打死了……宁翾不禁站起身,紧张地往外跑去。
何玉恬的小院子在庄中北侧,那边多是女眷居住,平日里很少有男子出入。宁翾不识路,就脑袋发热地在庄子里乱撞,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跑了一大圈找不到地方,倒是在白茶地边上听见两个弟子在暗搓搓地一边舞剑一边讨论:“我刚从街上回来,听见好些百姓在议论纷纷,说一个叫严飞的新进弟子企图偷秘籍,被就地处决了……”
“庄主不是不让说出去吗,那些人咋知道的?”
“庄主只是不让说大师兄那档子事儿,又没不让说严飞!”
“可严飞也没偷秘籍啊?”
“嗨,那肯定得想个由头啊,不然随便把人家打死也不合适……哎我听说,那歹人本来是打算害大师兄和小师妹的,两个人都中了春*药!但是小师妹硬是跑映雪师叔那儿去了,这才保下了处子身!”
“嘿,谁知道呢,我看这事儿说不准……万一根本就没保下来呢?你想想看,严飞是新来的,听说还是个外地人,无依无靠的。打死他一个,保下小师妹清白名声,难道不值当?”
说着,两人缩在一起,发出了淫*猥的窃笑声。突然,身后一阵剑风烈烈扫过,“嗖”的一下,头顶发髻被削飞了,头发四散开来,吓得二人狼狈地回身大叫:“他娘的……谁!”
一身蓝衣的宁翾傲立在他们身后,眸色冰冷地把剑一收,尚显稚嫩的小脸上杀意腾腾:“再乱嚼舌根,我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见是他,那两人脑袋一缩,唯唯诺诺地弓着身跑了。宁翾不甘心地咬咬牙,衣摆一甩,气鼓鼓地转身往回走。这次走到中院时,他见北边一条开着石榴花的小道穿过一个拱门,通向幽深的不知某处。心中一动,宁翾四下张望一会儿,闪身钻到树丛里,沿着墙根溜了进去。
穿过一个荷花游廊,又躲躲藏藏地钻过一个小花园,宁翾看着前方一个素雅的小院子,思忖一会儿,翻身上了檐子。
沿着围墙的屋檐走到院中屋脊上,他踮起脚尖爬到檐角飞燕旁,四下张望——这应该是何玉恬的院子没错,院中门前的石雕镂空小炉中都燃着淡淡的兰花熏香,正是她衣服上的味道。小心地挨着飞檐坐下来,宁翾伸长脖子,望向屋后郁郁葱葱的小花园,隐约听得几声啜泣从树冠底下传来,断断续续的,还夹杂着哭诉的声音。
“……玉恬,你真不记得那个下人长什么样子了?”
“我就看了一眼!记肯定是记不大清了……但刚才义父叫来的那些下人里头,确实是没有呀!我要是看到,肯定能认出来的!”
“哎,这可怎么办……早上时候你支支吾吾的指认不出来,现在已经有好些弟子私下底在说胡话了。”
“他们爱说就说去!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玉恬,你为何要把这事儿说出来呢?要知道,一个姑娘家中了那种脏药,即使有我作证,别人也是要乱猜的呀?”
“我,我就想着……”说到这儿,那个声音抽抽鼻子,又哭出了声:“严大哥不能顶着这个罪名死了,这不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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