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七朵玫瑰(1/2)
一个回忆的梦比凭空想象出的梦要可怕得多。
陈南鸢最近总是在梦里做梦,一层一层连贯地往下走,像是经典的俄罗斯套娃。大眼睛,黑的蓝的黄的瞳仁,眼睫毛长得吓人。在十六岁喝六岁渴望的罐装可乐,在六岁穿十二岁还在渴望的背带裙,在十四岁听到许魏安对她露出罕见的温柔表情,只有这个年龄层对得上,可能是因为记忆太过深刻,大脑自动产生肌肉反应,一遍一遍地在陈南鸢的脑海里回播。多叫人害怕,你的大脑知道你最害怕什么,无论是德州的电锯杀人狂,还是在被窝里出现的贞子,你越害怕,越不想在梦里出现,就越可能被什么扰了清梦。她学到一个词,墨菲定律,南鸢才知道世上原来人人都是一样。但也不一样,有人快乐地发现彼此同样幸运地相爱,有人痛苦地发现各有各的不幸。
十六岁的陈南鸢喜欢看恐怖片,她觉得恐怖片并不吓人,有怨念才会有鬼,世上要让人产生怨念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至少对于她而言,因为让人不适的事情出现的频率太高,几乎要习以为常。人贱得千奇百怪,唯独在爱与恨这件事上仍然找不到灵方。恐怖片的结尾经常会有致敬谁谁谁的字幕,但现实片才是最可怕的,强奸犯没有进行化学阉割被按时放出,报复社会的艾滋病患者为女友双手奉上寿衣,救命药被黑心商户拦腰截断生产出路。影片结尾一行“由真实事件改编”,足够观众打好几个冷颤。
南鸢常常会梦到Mary shaw,那个说“now whothe puppet?”的女人,仿佛生在了黑白默片之中。
见到玛丽肖不要尖叫,遇到坏事也不要尖叫,现实和玛丽肖都很无情。定格在长大嘴被拔除舌头的一幕,恐怖归恐怖,南鸢觉得同理心太过并不是什么好事,对一只厉鬼产生怜悯都变得理所应当。
“你看没看最近的电影?”同寝的秦末凑过来问她,这才算回到现实世界。
“什么电影?”陈南鸢敷衍地应了一声,懒洋洋地用胶棒戳着邮票,这回去桃花街买了可多,跟陈策说了不乱花钱,还是会买许多没用的东西回来,算是弥补某种童年缺憾。
陈南鸢高考完选学校特意挑了一所可以申请双人宿舍的大学,她不想和太多不相干的人打交道,但又不想完全脱离生活给的社交区——其实真正脱离了并没有多么不好,一开始抱着和新舍友打好关系基础的幼稚想法买了不少日用品想一同分享,谁知道秦末财大气粗地进门就直截了当地开口让她以后再不用废这个心,大小姐一手全包。剩下的卷纸彻底被抛弃在角落里,只有现在领养过猫崽后把屎把尿才有了新的用武之地。
已经到了攒钱买面霜的年纪,陈南鸢的大笔消费全花在了买笔买本子买各式各样有趣设计的小玩意儿上,陈策给的零花钱都存起来,南鸢自己悄悄背着陈策在外面找了好几份兼职,去x东方做代课老师,顺便教小朋友拉小提琴。她的英文好,人又美,温吞好说话,再皮再野的小男生都听话得要命。最开始兼职的人家是由秦末介绍的,明明她先去被婉拒了,怂恿南鸢去试试运气,薪酬这么丰厚的差事可不是随处都有的,秦末是家里有钱的大小姐,去应聘兼职无非是为了体验生活,对靠陈策工作供给的南鸢来说可是件美差,面试过程顺利得让南鸢不敢相信这是秦末口中一塌糊涂进门挑刺儿的活,自然也就应了下来。后来才知道是秦末特意叫亲戚家安排的,她从没跟南鸢特意提起过,有一天无意聊天说漏了嘴才知道。
“忠犬八公!你是不知道,全场都在掉眼泪诶,最后那句话…”秦末顿了顿,声音暗下来:“你在听吗?”
陈南鸢的右手握着胶棒抵着左手的指尖,一圈,两圈,白色絮状的胶亲密无间,“抱歉。”她的脸终于朝向光亮的那面抬起来,语气里却没
有多少抱歉。陈南鸢意识到自己总是在走神,上课做数学题走神,听朋友说话走神,吃饭走神,却一直没人发现,其他人的注意力放在比她更重要的事上。
“那个人叫八公别等了,他不会回来啦。”秦末转身把眼镜戴上,轻声问她:“陈南鸢,你有没有等过一个人?等很久的那种?”
“…没有。”斩钉截铁。
“那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有。”
“那你一定很幸运,那个人没有叫你等。你一挥手他就会来,你一声令下就有人为你赴汤蹈火…我没有,从小到大,我想得到什么,总要比别人辛苦一点儿,我想,辛苦没什么大不了,妈妈说了,吃亏是福,那就辛苦。可辛苦完了,我发现自己都是白忙活,我什么也得不到。”
南鸢愣神地继续用手指碾磨指尖里那一点白胶,她发现她似乎确实从没等过,一直是她在往前奔,因为许魏安也不会等,她是没机会等,许魏安是不愿意等。这两者的差别大得让她几乎打了个激灵,偷换概念堪比偷换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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