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1/2)
李珩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的芊芊还在。
从前赵家在青奚镇也算颇有些名气,她爹曾是官府的六品主簿,又常年乐善好施,周济穷人,人人都说他是善人。
可李家却看不惯赵家,说他是假仁假义,自然李珩也就看不惯赵芊芊,他幼时性子横,是孩子里头呼风唤雨的主,孩子们怕他所以不敢不对他恭敬,可赵芊芊不一样,她性子虽懦,可她随便说个故事就有一众孩童往她身边儿凑,李珩很不高兴,于是他就欺负她,故意推她下水,故意逼她爬高害她下不来,甚至还收买她家下人在她闺房里头放虫子,总之,无所不用其极的让她出糗。
可赵芊芊从来没来质问他,他知道她懦弱,不敢来,于是就愈发变本加厉的欺负她,因为他想看见赵芊芊哭着求他。
但忽然有一日他恼了,他看见隔壁钱家的小孩在打她,李珩怒了,他揍了钱家的男娃,他仰着负伤的脸问她,“你他妈死人啊,被人打了都不知道还手的。”
赵芊芊冷淡的挥开他的手,毫不领情。
李珩却怔了,一个从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居然会露出那么决绝狠厉的神情,他像是被下了蛊,没有发火,反而一转常态的讨她欢心,但她总是一脸冷漠,李珩也不恼,继续厚脸皮的闹她。
还没闹上一年,赵家就出事了,李珩不知道赵家出了什么事儿,只知道他到的时候,赵家早被抄检的一片狼藉,赵芊芊也不见了。李珩郁闷了好些时日,他二哥说这都是习惯,等他寻到了新欢就好了,李珩就信了。
等他再见到赵芊芊的时候,已经过了七年了,她穿着一身破衣被妓楼的管婆领进门,管婆同他怀里的姑娘说,那是新配给她的丫鬟,他怀里的姑娘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李珩后来又去了那家妓楼去了几次,每次欢爱都让她从旁侍候,饮食起居都是刻意刁难,可她却如一潭死水,毫无反应,他提不起兴趣就再也不去了,因为那里有赵芊芊,肮脏卑微的赵芊芊。
再后来有一日,他二哥约他去清癯坊最好的妓楼,他在那儿又见到了她,她已经成了妓楼的名牌姑娘,仅次于楼里的三位头牌。几日不见,李珩竟不知道从前懦弱的她竟还有这般手段。
他像是赌气一般,每次去都要她的牌子再并上三位头牌之一,叫了两位姑娘却在床上独独故意冷淡她,他疯了一般的羞辱他,直到有一日,赵芊芊愤然扇了他一耳光,因为李珩那夜要碰她,因为这个,她才有了一丝的反应。
李珩披散着头发,狠狠的回抽回去,“不过是出来卖的贱人,爷花了钱还碰不得你了?”
赵芊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李珩被她瞪得难受,怒气过去了也知道自己做过头了,他轻柔的抚上她的眼眸,生涩的喊她的名字,“芊芊,你给我,好不好?”
赵芊芊裹着被子的身躯忽然一震,李珩就趁势要了她,那一夜后,他就知道,这姑娘吃软不吃硬,所以他对着她说尽了他长这么大听来的所有情话,他说喜欢,他说难以分离,他说相守白头,可欢爱的时候手下却怎么也没个轻重。
“我明明知道他说的都是假的,可我却信了,日日盼着他来,往后也不大愿意接客了,可他却来的少了,我日日守着这空闺。”赵芊芊安静的同温溯诉说,与那日她同楼里和她共同侍奉过李珩的头牌姑娘说的分毫不差。
后来管婆减了她的吃食月俸,她却仍旧不愿低头,直到从管婆那儿得知李珩成了亲,于是她又开始接客了。
再之后的一日,来了位书生,他总是来听赵芊芊抚琴,她自幼学琴,弹得很好,书生说他要去京都考功名,回来娶她,那阵仗要比李家的还大,还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不懂他为何要与李家相比,只是安静听着,心里却不愿信。其实她从前还存着念想,直至那时才彻底逼自己断了念头。
书生往后来的勤,同她谈琴谱,教她作诗描画,却总也不碰她,她不愿计较,却暗自开始习惯书生的存在,他与李珩不一样,与这妓楼里是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不知何日起,书生也不怎么来了,等她习惯了却又不来了,男人都是这样,她躺在床上寂寥的想。原先只道那书生也是喜新厌旧的人儿,不过同李珩一样,后来才知,他死了,在他攒够了银钱来赎她的路上被李珩害死了。
赵芊芊那时才知,书生的情都是真的,她终于撑不住了,抱着书生送给她的情诗哭了一宿,心脏绞痛的快要死掉,管婆差了大夫过来诊治,花了好些银钱才堪堪捞回一条命,可她醒过来却仿佛失了魂魄一般,行尸走肉般的卖笑接客,完全不顾及身子。
李珩又开始来了,那夜他醉了酒,说抱着她温热的身躯却感受不到任何暖意,赵芊芊知道,她的心跟书生的心一样凉透了,李珩霸道的不肯她再接客,赵芊芊从前懦弱,鲜少抵抗,顺从得很,却抗拒他的触碰。
李珩怕了,他这次说尽了情话都不管用,于是他开始打她,怨怪她一个青楼女子竟然对一个书生动了真心,那可是连他李珩都没得到过的真心,她怎么就给了一个穷书生。
赵芊芊苦笑,他李珩又何时对她有过真心了。她又开始梦见从前的太平日子了,钱家男娃欺负她的时候,李珩会为她出头,可她梦里喊得却是书生的名字。
那之后李珩再也不来了,于是她又开始接客了。有日接待了一位刺史,他说起前些时候翻旧案的时候,才知道那赵家阿郎是被同僚李家冤枉的,她这才知道,她爱上了仇人的儿子,而那书生原来却是她阿爹从前的学生。
赵芊芊去了李府,堂堂正正去的,尽管被他的妻子辱骂着不知羞耻,被他爹娘逼着他赶她出门。
可李珩却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说他要娶她,她就应了。赵芊芊赎了身,被他从小门抬进了李府,正妻小妾,婆子管事,丫鬟仆役,阖府上下没有一个看她顺眼,给她甩尽了脸色,穿尽了小鞋。
赵芊芊也不在乎,只是心如死灰,李珩伤了她一次又一次,她恨他,所以那一夜她动手了,却没成功,赵芊芊被李家沉了塘,活活淹死了,等李珩醒来的时候连尸身都没瞧见。
“我被卖为奴的时候才十岁,十岁,我的一生就过完了。”赵芊芊明明是笑着的,可眼里却含着泪。
温溯捏着身下的锦被,心中复杂,不知所措。
赵芊芊眨眨眼,把泪憋回去,放下手中的粥碗,“给你熬的粥你就只吃了一勺,剩下的你送去隔壁吧,省的他死了我还得收尸。”
温溯胡乱将外袍罩在身上,跌跌撞撞的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了说话声儿,“你过会儿见了他不要惊怪。”
温溯皱着眉,不知她这句话什么意思,只木讷的打开门出去。
眼下正是妓楼热闹的时候,方才只顾着听她讲故事,没注意外头的旖旎之声,现下开了门,来往尽是交缠的男男女女,莺莺燕燕媚出水的软糯呢喃唤着渴求欢爱的暗语,柔弱无骨的挂在烂醉如泥,满脸**的男人身上。
迎面而来的男人撞上低头避开的温溯,骂了声“晦气”,又旁若无人的搂着纤细的腰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温溯面红耳赤的摸开门锁,进了门,屋内只点着一根蜡烛,暗的很,温溯拿过蜡烛凑近了才知道赵芊芊说的不要惊怪是什么意思,原来她竟然挖去了李珩的双眼,他的眼上已经结了紫痂,干涸的血迹还沾在脸上。
瞎了的李珩见门口有动静便立马瑟缩着蜷起虚弱的身子,等来人走进了才堤防的问了一句“谁?”
温溯握着他的手腕,安抚他,“李公子别怕,我是昆吾温门的弟子,你三日没吃了吧,我喂你些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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