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体（三）（1/2）

出人意料的，越往通道的深处走，光线越是明亮。

任宿有些恍惚，跳动的白光按在他的眼皮上，让他双目刺痛，眼角泛着疲累的酸楚。

他不太喜欢这个陌生且诡异的地方，可是文玉人牵着他，他便说不出半句抵触的话来，连初时的不耐都逐渐化为心甘情愿。他甚至希望这条通道能更长一点。

所幸，“母体”的深度确实远超他的想象，渐渐地，脚下的**变得温暖而潮湿，空气中弥散着裹挟腥气的水雾，那嘶嘶的摇篮曲越来越响，又透着几分沉闷，像是与他们隔着一层皮膜。

任宿看了文玉人一眼，只见对方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然而抓着他的手收紧了几分。

他不合时宜地心中窃喜，他知道文玉人会这样牵着他是因为担心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换言之，文玉人在“管”他。这位大神僧出于某种不便明言的原因成为了他在极乐城的监护人，救他、约束他、庇护他，只要他尝试做某些“坏事”，他就会把他抓得更紧。

于是任宿轻咳了一声：“我觉得这里有些奇怪。”

文玉人不答。

任宿开始试探：“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把这个大铁块当做什么？是真心实意地当成母亲？”

“安静，任先生。”文玉人看也不看他，只是沉沉地命令道。

任宿恍若未闻：“它哺育你们了？拥抱你们了？照顾你们了？你们竟会管它叫母亲？”

文玉人皱了皱眉，又喊了一声：“任宿。”

任宿不带笑意地扬了扬嘴角：“还是说，大神僧，你们这些‘父亲’在这条湿热的‘**’里穿行的时候，会把它变成一个母亲？”

文玉人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头来看任宿，冰冷的蓝眼睛自上而下地扫视了他一通，片刻后有些严厉地指责道：“无礼。”

大神僧冷淡的样子颇具威慑力，像一根扎在地上的冰锥，周遭数米俱是霜冻，连小尔都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任宿心中一颤，诚然发脾气的文玉人冷清俊美得让他移不开眼，他心中隐隐后悔试探得过了，生怕对方会松了手拂袖而去。

他发现自己管不住嘴，就像那股没来由的恶意一样，他对这所建筑有一种无名的嫌恶与怒火。

空气凝滞了三秒，他花了三秒钟时间飞快地做出了选择，眨着眼睛凑上去：“我错了。”

文玉人转头，继续前行不再看他，却也没有松开牵着他的手。

他顺水推舟地凑上去勾着文玉人的肩膀：“我错了，你罚我吧，像五年前那样脱我裤子也行。”

跟在后面偷窥的小尔起了一身鸡皮。

文玉人不搭不理，也不否认。

任宿挑了挑眉，忽然想到了什么极刺激的事情，打了个激灵。

“啊！！！”

就在他那点绮念遐思开始逐渐蒸腾上脑的时候，身后的小尔忽然尖叫了一声。

“怎么了？”任宿咬着牙问。

“地地地……”小尔坐到在地上，牙齿开始磕碰，“地地板……”

“地板怎么了？”任宿不耐。

“动……动动动……”

下一刻，哪怕小尔的话没说完他也明白了过来。

——脚下的地面，像是脉搏一般，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他忽然明白自己的那种恶心感来源于何处——这整条通道如同某种活物一般吞噬着他们，坚硬的新金属材料背后隐藏着闷热的腔体、腥臭的体液、搏动的血管与嘶嘶的呻吟。

他感觉自己似乎正

在被某种胃液所消化，又或许正如方才他开过的那个不雅的玩笑，他们此刻正行走于“母亲”的身体深处。

“不必多虑。”文玉人忽然道，“只是母体开始哺育了。”说着他指了指空气中的淡黄色雾气，解释道：“这是营养液。”

“‘母体’是活的？”任宿问。

“并非。”文玉人低声答道，“‘母体’属于极乐城最古老的建筑遗址之一，是‘科学’仍统治世界时的哺育工具，它所做创造的一切环境条件都是基于设置的功能，其中运作机制早已失传，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打开它的开关，用它来对婴儿进行照顾。”

“婴儿是哪里来的？”

“北面。”文玉人的目光沉沉地落在看不见边际的前方，“红色森林以北，极乐城的北城，在那里，城民被允许繁衍，而所有新生的胚胎都会经过永无江被运往此地，通过母体进行必要的照顾与抚养，在达到五岁后，他们开始学习和劳动，便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

任宿皱着眉听完这段话，若有所思地蹲**，轻轻叩了叩方才蠕动的地面。

是冰冷的金属。

“这真的是机器。”他有些好奇，“你们没有人懂它的原理，如果哪一天坏了怎么办？”

文玉人忽然松开了他的手。

任宿傻了眼，他死活想不出刚才那句话又是哪里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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